“阿爸,我回来了!”
伊斯塔双手合在嘴边,兴奋冲着营地喊了数声,又满脸期待地看着路小石,道:“阿哥,你允许我了,一定会加入夺羊对差池?”
路小石暗叹一声小丫头真的是小丫头,对这么无聊的游戏也会这么上心,口中搪塞道:“对。”
连赤则把胸膛拍得呯呯作响,道:“伊斯塔你大可放心,有你连阿哥我在,保证夺得头羊,让你面上倍儿有光。”
伊斯塔脸上微微发烧,却没再说话。
四人继续行得里许,迎面一队火炬灼烁迅速靠近,并伴有阵阵粗旷的吆喝声,不多时十数骑氐羌人便泛起在他们身前。
和先时那队氐羌族人差异,此十数氐羌人尽是赤臂坦胸的年轻男人,唯为首一男人面若五十许,但和其身后十数年轻男人相比,亦丝绝不减英武骁勇之气。
“阿爸!”
伊斯塔雀跃上前,拉着为首男人的马缰,指着路小石三人便开始介绍,口中噼噼啪啪像放爆竹一般,说自己遇着狼群如何,被路小石等人救下如何,被猛虎袭击如何,又被路小石救下如何等等。
她盯着男人,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阿爸,阿哥和阿姐救了你的女儿,你必须得好好谢谢他们。”
男人全神贯注地听着,最后微微探身世子,一边抚着伊斯塔头顶,一边爱怜问道:“我的宝物女儿,那你想阿爸怎么谢他们?”
伊斯塔面色微红,道:“我要让他们加入夺羊。”
男人挑挑眉,眼睛看向路小石三人,口中说道:“那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才行,我克洛部可不会勉强远来的客人。”
伊斯塔大急,道:“阿哥亲口允许了,怎么会是勉强呢?”
男人哦了一声,依旧看着路小石三人,似笑非笑道:“尊敬的客人们,你们救了伊斯塔,即是我克洛部的恩人,只是……你们真的允许她,要加入今晚的夺羊?”
他似乎担忧路小石三人没听明白,又道:“你们都市说氐羌语,那么草原上的规则想来也是清楚的,原谅我再问你们一次,可是真的自愿加入克洛部的夺羊?”
路小石从伊斯塔那声阿爸中已知道了,男人应该正是克洛部首领图金,但同时却感受图金的反映和话语有些不正常。
青颜并没开口见礼,图金便知道三人都市说氐羌话,这只能说明是先前回来的那两名受伤的氐羌男人已经向他报了信。
而这个报信,显然还包罗了其他信息,诸如他们突然泛起在沼泽尽头的山恋脚下,诸如他们杀狼毙虎的骇人本事,从而在对方眼中和认识中,自己三人并不是普通的三人。
图金似笑非笑的神情,十数年轻男人的缄默沉静,和他影象中氐羌人对救命恩人本应该体现出来的热情完全纷歧样,或许便代表了人家对他们的不普通所生产的警惕和怀疑?
遥远而众多的江湖经验讲明,要消除对方的警惕和怀疑,最好的措施虽然是和对方一起喝酒吃肉,一起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亲热起来。
眼下唯一能和对方亲热起来的途径,似乎只能是夺羊。
他抱拳见礼,正色道:“尊敬的首领,我们虽是王朝人,但却常年生活在草原上和沼泽里,主要是捉赤乌马……以及其他野兽和药材,向王朝那些有钱人交流为生。”
见图金并没体现出明显的不信任,他继续道:“从生活习惯上来说,我们更亲近氐羌人,也知道夺羊是氐羌勇士的游戏,若我们真能亲身加入其中,不仅是自愿,更是我们的荣幸。”
“此言差矣!”
连赤终于听出路小石的话有些反常,虽然还不完全明白原因,但他知道所谓亲近氐羌人的话,一定是假话。
但他更怪路小石又在青老师前面抢了风头,一边狠狠瞪了路小石一眼,一边用英俊得近乎妖娆的兰花指,轻轻撩拔开耳畔的一丝乱发。
他在心里小心谨慎地措着假话,看着图金说道:“尊敬的首领,我和这位朋友又有差异,他可能在习惯上亲近氐羌人,而我却是在情感上亲切氐羌人。”
路小石笑意连连地看着连赤,心中暗骂无耻,又担忧这厮说多了必漏嘴,便看向青颜,以期连赤话中有误时她能实时制止。
青颜只微微一笑。
连赤暗生自得,向路小石抛去一个活该不理你的眼神,道:“所以在我看来,无论是王朝人照旧氐羌人,各人能在草原上相见,那即是永生天的旨意,那便说明各人都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又何须说荣幸这类的话来谦辞?”
路小石暗自放心,叹道:“连兄说得太对了。”
连赤嘿嘿一笑,道:“夺羊就是朋友之间的游戏嘛,原来就该是为了开心,而为了让我们的朋友伊斯塔开心,那即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一定要加入。”
伊斯塔微羞,又喜不自禁。
“既然如此……”
图金突然哈哈一笑,道:“那就请吧!”说罢挥了挥手,身后两名氐羌男人立刻将多出的四匹马牵来,交与路小石等人。
一行人纵马疾驰,不多时便冲进篝火丛中。
路小石放眼四顾,见火光中帐篷林立,却不是氐羌族人常用的圆顶式牛皮帐篷,而更像是北氐军队中的六面棱式帐篷,不觉多了几分慎重。
青颜同样不经意地审察着四周,目光和路小石目光相遇,又不动声色所在了颔首。
“谢谢永生天呐!”
连赤则欢喜道:“朋友们太热情了!”
原来驰过数十堆篝火后,他们眼前的氐羌人突然变得多起来,又清一色的是精壮男人,个个赤着胳膊,盘腿坐在草地上、火堆旁。
而随着他们这队人马驰来,氐羌男人们纷纷起身,满脸兴奋地向两边退却,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和酒囊,似在夹道接待一般。
想着一定是先前那两名受伤的氐羌人把他们救伊斯塔的英雄事迹传开了,连赤意气风发,好不自得,矜持地向两侧的氐羌人挥手致意。
路小石也换作笑吟吟的一脸友好,但心中却比连赤更明白,身边无数的欢呼声中,并没有什么英雄事迹,而频频泛起的图金和伊斯塔的名字,则显示让这些氐羌男人们体贴和兴奋的,应该是一件与他们首领和首领女儿相关的大事。
但不容多想,图金已勒马停下。
他走到人群前一排浅易胡杨木案几前,与几名氐羌老者低语几句,然后高举双手,场间瞬时平静下来。
伊斯塔雀跃而来,将路小石三人拉至图金身侧。
“克洛部的儿郎们!”
图金声音沉低有力,在夜色里远远传开,道:“我与长老们商议,加入今晚夺羊的,除了我们选出来的十八位勇士,另外再加两位远方来的客人。”
话音一落,氐羌男人们立刻嗡嗡嚷议起来,更有几道声音里充斥着极端不满,道:“客人即是客人,只管喝酒吃肉就是,凭什么加入夺羊?他们可没经过这些天来的比试!”
“凭什么?”
图金笑吟吟地看去,道:“凭他们救了伊斯塔,凭他们杀了恶狼凶虎!”说罢微微一顿,再道:“更重要的是,这是伊斯塔本人的决定!”
这下再没人表达不满了,场间也平静了许多,但不满的目光却如乱箭一样落在了路小石和连赤身上。
连赤无奈地看向路小石,嘀咕道:“不外是游戏嘛,何至于这样敌视?”
路小石没作声。
他同样感受到了不满的目光,但基础没去在意,因为他很是奇怪。
小时候和老张也看过氐羌人夺羊,无外乎就是一群人骑着马儿唱着歌,在空旷的草原上去抓那只被预先放置的公羊,然后再你扯我拽地去抢一番,最后乐成抢在手中者即为胜出。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差异。
那些分成两边的氐羌男人并没有散开的意思,仍然像官道两侧的树林一样站着,而随着图金开始说话,已有氐羌男人在人群前插立火炬,形成一条笔直的灼烁通道,远远通向夜色的尽头。
最远处的火炬看着竟有数里之远,又隐隐有一根长长的黑影,像是宋家那些巨大福船上的桅杆。
这是夺羊照旧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