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燕国都龙雀郊外的一片梅林,在漫天的大雪中显得格外巍然。而梅林里有一个小亭子,只见有两小我私家正在那里下棋。
执黑者一身纯白色的斗篷,掩盖了自己全部的面貌,只有胸前挂着的双龙玉佩添了一分色彩,他的边上,平放着一把宝剑,只见那宝剑长长约四尺,宽约四寸,全身通黑,而剑镡上的宝石似乎也没有任何色彩,与眼前这人一黑一白,极不相配。
执白者是穿一身红白相间大氅的少女,大氅的左边绣着三只鸢右边绣着一只腾云而起的龙,头上带着一只凤尾钗,玄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而她的容貌极为冷艳,嘴角没有一丝笑意,拿着白子的玉手似乎并不想落子,凤眉下的瞳孔也紧紧地盯着棋盘的变化。
啪!
“我输了!”
少女随意的将白子丢入棋翁中,有些不悦的说道。
“当你想赢得那一刻,似乎,就已经输了!”
只见那身穿斗篷的人似乎略带笑意的说道。
“没有人不想赢,若你抱着必输的心态来和我下这棋,恐怕局面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吧!”
少女听后,略有不快的说道。
“你照旧那么要强!”
“我本就是强者!莫!殇!”
随着少女的这番话后,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空若小姐!”
突然,亭子外一婢女模样的人,打着伞,喊道少女:“老爷想让您回家一趟,说是叙...”
“说我军务在身,没空!”
空若冷冷的打断婢女的话,眉头也紧皱了几分。
“是。”
婢女见空若态度坚决,只得走了回去。
“好了!”
只见莫殇拿着苍渊剑,徐徐站了起来:“我也该走了。”
“今年的锦绣,你也不加入吗?我可听说,枭云这次也回来!”
空若看着棋盘,仍是冷冷的说道。
“不了。”
莫殇背过身,用手压紧了斗篷,略带笑意的说道:“西海的鲸鱼,还在等着我吊呢!”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空若依旧是紧紧的盯着棋盘,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半晌,她突然用手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扫而空,棋子洒在地上的声音,在这时显得格外清脆。
随后,空若从棋翁中捻出一枚白子,这一次,白子先出!
当白子落入棋盘的那一刻,空若不禁想起了自八岁的那年。
天平二十一年,前燕国都龙雀空府,只见一个身穿青色罗裙的小女孩,正在和一雍容华贵的老者下棋。
“嘿!”
只见小女孩直接将一枚白子落入棋盘之中。
“小若,围棋不是这么下的哦!”
只见老者颇为温柔的摸着小女孩的头,笑道:“围棋是黑子先下的呢!”
“爷爷!”
只见小女孩嘟着嘴说道:“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是黑子先下嘛!”
老者听后,不禁笑着说道:“哈哈哈!小若说的是啊,其实爷爷也不太明白呢!”
“您看您看,”
说到这,小女孩不禁有些自得:“所以说,白子先下,也没有什么差池嘛!”
“小滑头!”
老者轻轻的敲了敲小女孩的脑袋,随后说道:“每小我私家有每小我私家的理解,但爷爷的理解是...”
说着,老者将棋盘上的白子拿掉,随后下了一个黑子:“不经历黑暗,又如何享受灼烁!”
小女孩懵懵懂懂的看着棋盘,似乎明白了什么。
“空若!”
突然,一位妇女模样的人叫着小女孩说道。
“娘!”
小女孩闻声跑到妇女面前。
只见妇女蹲下身来柔声斥责道:“怎么又麻烦爷爷陪你玩了?”
空若的爷爷,即是当今太傅,空策。
空若听后,扭着头嘟嘴没有说话。
“没事没事!”
只见空策徐徐的走过来笑道:“空若颇有才气,我这老头子也喜欢和她一起玩呢!”
“谢谢爹夸奖!”
妇人听后,连忙说道。
只见空策慢慢走到了空若面前,摸着她的头说道:“小若,你可一定要好好努力,为我空家长脸啊!”
“嗯!”
只见空若看着空策,笑着说道:“我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才女的!”
空若果真没有辜负空策的期望,仅仅三年,她便随空策在御前比试状元榜眼探花,以一篇《南都关民生计》完胜殿试前三,与其时的南魏魏湘、北魏少茗离齐名。
两年后,空策病危,病床前,他的大儿子空玄和二儿子空镜带着家族一干成员跪在空策的身边。
“小...小若!”
空策喘着气,用微小的声音喊着空若的名字。
“爷爷,我在!”
空若快步走上去,跪在床前哭着说道。
只见空策看见空若,马上笑了起来,用枯黄的手抚摸着空若已经是泪流满面的脸。
“惜不为男也!”
突然,空策的心情一变,说出了这五个字后,留下了被这句话震惊的空若,便撒手人寰。
“父亲!”
“父亲!”
在众人的伤心中,呆若木鸡的空若显得格格不入。
前燕的丧事并不像其他几个国家一般,他们只需要守孝七天即可。在这七天里,前燕朝的满朝文武都来祭祀空策,就连天子燕礼也亲自来吊孝。看着面前的天子燕礼,空若不禁想起,南都关失守的那年,天子陛下似乎来找过空玄。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天空便下起了大雨。空若的父亲空玄听说自己十三岁的女儿在后院拿出了空策的武器,不禁急遽的跑了已往。
“空若!你在干什么!”
空玄看着在庭院里费劲力气,也举不动那杆方天画戟时,不禁震怒,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如此失态过!
“如你所见!父亲!”
只见空若双手抓着那杆方天画戟,却拼劲全力也抬不起来!
看着女儿如此,空玄也不禁心疼起来:“你知道这龙鸢的重量吗?!”
“原来这叫龙鸢啊!”
空若笑着回道,但笑的却十分的痛苦。
只见空玄听后,立刻在雨中拉住了空若,但空若却一把甩开了空玄。
“空若,父亲求你了,停手吧!这龙鸢乃是先帝用泰州鼎铸造而成,重一百五十四斤,除了你爷爷,没有人能一人拿起来的!”
鼎,国之重器也,当年先帝用泰州鼎为空玄铸造武器,可想而知空策有多重要。
空玄看着眼前近乎疯狂的女儿,没有一丝措施。
空若看着跪倒在地的父亲,仍然不为所动,面色也越发的阴沉。
“你爷爷在你临走前,到底说了什么?!”
突然,空玄的这句话,让空若向机械一般停下了手中的行动。
“惜不为男也!”
半晌,空若仰天苦笑说道,空玄一听后瞬间愣住,再看时已经分不清在他女儿脸上的是泪水照旧雨水。
空玄明白空若这几年因为他父亲空策的鼓舞,受到了多大的刺激;也明白空策在最后关头,说出这句话的无奈和心酸。空家将门身世,但空家家规,女子不得为军!
“父亲!”
正当空玄思考间,只听见空若激动的喊了他一声。空玄应声抬起头,可接下来的画面,让他永远也不敢忘记。
只见只有龙鸢一半高的空若,将龙鸢耸立在了她的身边。而空若红着眼眶,正笑着看着他。
“我举起来了!”
三月后,空玄带着空若来到了祠堂,二人焚过香,便跪在垫子上,双手合十,闭起了眼睛。
“想好了吗?”
“嗯!”
“女子为军,在我空家,是不敬祖先的行为!”
“嗯!”
“父亲是刑部尚书,在你的军旅历程中,帮不了你!”
“嗯!”
“南都关此时危险,后楚上将军苏狂,正集结着二十万重兵在那里,随时都可能进攻前燕前线!”
“嗯!”
“唉!”
空玄眼见阻止不了,不禁叹气说道:“若是你爷爷还在的话,他也会阻挡你去的吧!”
“您错了,父亲!”
空若徐徐睁开眼站了起来:“爷爷病危的前一年,陛下曾经来找到过爷爷,正是为了南都关被苏狂攻陷一事!陛下说:爷爷走后,有没有人能接替他。而爷爷却缄默沉静不语!”
空玄听后,紧闭的双眼有些想要睁开,眉头也紧皱了起来,心里却在盘算着向天子提出军队整改。
“我空若一定会拿下南都关,让爷爷知道,他不应缄默沉静!”
说罢,空若看了一眼祠堂内的牌位,便走了出去。
天平二十八年,空若正式以百夫长的身份加入前燕横野军团,卖力守卫两地领土。此时,虽然两国签署停战协议,但领土摩擦,仍不停进行。这也给了空若很大的时机,随着一次次的战功,空若也从百夫长升为军司马,率领队伍,守卫在第一线。
“我说!”
大营里,几个军官正在吃着午饭聊天,空若自然也在其中。
“这后楚玩的,天天就是十几小我私家来偷袭!搞得我们是进进不得,退退不了!得像个法子整他们一手!”
“行了吧你!”
一个身穿黑甲,长相颇为帅气的军官笑着说道:“人家不来进攻你,你还想进攻人家,看把你能的!”
“嘿~”
刚刚说话的那名军官瞬间就用筷子指着他说道:“我说薛昶,你小子怎么能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呢?!空若你说,我们俩谁更有理!”
“我觉得薛昶说的有理。”
只见空若面无心情的说道:“如今前线只有横野、马服、冠武三个军团,加起来还不到五万人,劈面可是有二十万人,怎么打?”
那名军官听后,被怼的哑口无言,闷头吃起了饭来。
“他怎么了?”
空若看着那名军官,问起薛昶道。
“他啊!”
薛昶叹了口气,小声说道:“他老家是南都关的!”
空若一听,瞬间扭头看着薛昶。
“横野军团里许多人,都是南都关的!”
薛昶苦笑说道。
空若听后,看着眼前的几名军官,不禁也动容了几分。
入夜,空若在自己的营帐里,拿出一个木匣,只见木匣里装着的,正是方天画戟龙鸢。只见空若细心的拿起龙鸢,慢慢的擦拭着。从军以来,空若已经能慢慢使用龙鸢了,所以也越来越喜欢这把武器。
“后楚来袭!后楚来袭!”
随着营里的叫喊声,空若急遽提起龙鸢走向营外。
“怎么回事?”
空若见到一军士慌忙奔走,不禁上前问道。
“大人,后楚骑兵突然夜袭,已经突破了前面的防线,直奔大营而来了!”
“什么?”
“空若!”
空若闻言大惊,正巧,薛昶骑马赶了过来。
“薛昶,我们立刻召集戎马,准备还击!”
空若看到薛昶,立刻上前说道。
“还击?如何还击?”薛昶沉声说道:“后楚来了一万人,领兵的,是后楚上将张灿。我们现在只有三千人不到,照旧快点退却吧!”
空若听后,皱眉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其他军官呢?”
“其他军官不愿退却,带兵还击去了!”
“什么?!”
空若听后,如五雷轰顶般:“他们不知道敌军有一万人吗?”
“他们知道!”
薛昶看着越来越乱的局面,立刻把坐骑让给了空若,自己则在马下护卫:“他们说:在南都关外退了一次,在南都关退了一次,现在不能再退了!”
“那我们应该去增员他们啊!”
空若看着马下的薛昶,撕声揭底的说道。
“我回去增援他们,但你得宁静退却,空若!”
薛昶笑着说道。
空若听后,目瞪口呆的看着薛昶:“你说什么?”
“空玄大人对我有恩,我不得不报!”
说罢,便拍了一下马屁股,马随之飞跃了起来。
“把消息带回去!不能让后楚的计划乐成!”
“你早就知道我是空玄的...”
空若看着远去的薛昶,皱着眉头扬长而去。冲过来的几百名骑兵看见空若疾驰的身影,想起了苏狂交接过决不能放走一人的话语,便急遽追了上去。
咻~
突然,一支箭簇射中了空若的坐骑,空若应声落马,后面的几百名骑兵瞬间就将她围了起来。而空若却拿着龙鸢视察着左右。
“呀!”
突然,一名骑兵挥舞着马刀朝空若劈去。
乒!
只一击,空若就用手中的龙鸢直接把他连刀带人一起砍成了两段。
后楚的其他骑兵见状,纷纷不敢再上前。
“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敢上了吗?”
空若环视左右,伺机突围,但后楚骑兵哪肯放她离开,虽然不攻击,但把她完全困绕住。在她连杀了一百多人后,体力也消耗了一半,但仍旧没有突围。
“几百人打一小我私家,还那么费劲,我看你后楚,也不怎么样吗!”
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众人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斗篷,胸前挂着一个双龙玉佩,手中那个玄色宝剑的人徐徐走了过来。
“滚开!”
只见那人徐徐说道,不带一丝情绪。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可是后楚军!”
一个后楚骑兵用刀指着那人说道:“不想死的就滚开!”
“是啊,不想死的就滚开!”
说罢,那人猛的拔出宝剑,如闪电般将适才那后楚兵士的头颅斩下。在场的人看后,无不震惊。
“算了,也不缺你们几个,一起杀了吧!”
只见那人恰似看了一眼滚到脚边的头颅,便回过身,如同恶魔般扫视起了其他后楚军。
“杀!”
片刻后,空若只见几百颗脑袋齐刷刷的摆在了地上,中途只有几匹马跑掉,而其他的马,还都停在原地。
“你是?!”
空若握紧手中的龙鸢,死死的盯着那人,但冷汗已是止不住流下。
“莫殇!”
只见莫殇甩开剑上残留的鲜血,才把宝剑归于鞘中。
“你似乎欠了我一小我私家情!”
莫殇扭过头,看着空若。
空若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依旧感受莫殇在盯着自己。
“算了,以后再说吧!”
说罢,莫殇便自顾自的向西边走去。
天平二十八年四月,后楚上将张灿率军突袭前燕,以失败告终。
北魏国都君城,因为锦绣大赛的举行,这里显得越发的热闹。来来往往的车队纷纷朝着锦绣坛开赴,一个时辰后,赛场四周已经坐满了人。各国的天子、公卿、将领,以及锦绣榜上一剑神莫殇,上二魔尊枭云,上三枪王苏狂,上四狂兽王狮,上五龙皇龙岩也来到了赛场。
“角逐无任何规则,一方无反抗能力、投降或被杀即为另一方获胜,大赛开始!”
随着暗战阁阁主的一声令下,一个身穿板甲手握长枪的人直接跳上了坛。
“我是下三神枪王当,要挑战枪王苏...”
嘭!
突然,一杆方天画戟直接刺穿了坛内的地面,而身着狮蛮铠、配白玉腰带的空若也直接跳了上去。
“来者何...”
嗖!
只见,王当还没有说完,头颅便被龙鸢斩了下来,枪杆也随着被斩断。
“戟下之鬼,何须知晓吾名!”
此时的空若已经十五岁,但早已褪去稚气,眼神中的杀气和狠戾,绝非一般人可以相比。
“他是?”
姬兴看着空若,仔细的搜索着他的事迹,但能想到的,便只有她手中的方天画戟龙鸢。
“陛下!”
只见苏狂在一旁笑道:“他即是去年大破我军的空玄之女,现任南都关太守镇军将军空若!”
“这般武功,恐怕上将军又要多一个强敌了!”
姬兴看着站在坛上的空若,皱眉说道。
“年老!”
枭云此时也对王狮说道:“你看清他适才的行动了吗?”
“没有!”
王狮摇头说道:“但看清了基本的行动轨迹。”
枭云听后,苦笑着说道:“天怜人族?又出此才,与我异灵作对否?”
适才的一击,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惊愕。
只见空若扫视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众人,冷声说道:“下五的其他四位,都别愣着了,一起上吧!”
天平三十年,南都关太守镇军将军空若,以连斩下五无人,并斩其他战将、宗师十四人的战绩,拿下锦绣榜下五第五位,称谓守将。
“空若将军,容在下一问。”
主持这次角逐的暗战阁阁主说道。
“请问!”
“您为何只拿走下五第五的位置?”
空若闻言,依旧是冷冷的说道:“如今,是下五照旧下一,都无所谓了。你锦绣既然有划定,三十岁以上者才可成为上五,那么,我便会在三十岁时,拿下上一!”
“您就这么有自信?”
“我也曾见过莫殇的剑法!”
空若少见的轻笑说道:“并非不行匹敌!”
“那么,您为何选称谓为守将?”
“因为,我会守在南都关,仅此而已!”
模糊间,空若的一盘棋局已成定数,白子围杀了黑子。而空若则早就站起身来,看向亭外的雪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