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许氏闻言怔了一刻，面上的肃然立时就散了，有点哭笑不得，转向许老夫人道：“三丫头照旧太年轻了，不经事儿，老太太莫怪。”
说罢，她又看着陈滢，一脸无奈隧道：“三丫头，那些老婆子的话也是能信的？下人们就爱乱嚼舌根儿，整天没一句实话，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听见风就是雨，倒唬了我一跳。”
“侄女原先也是不信的。”陈滢顺着她的话说道，那双清澈的眼睛突然便看向了许氏，带着几许意味深长：“可是，香山县主突然举事，却让侄女改变了看法。侄女以为，婆子们的议论，并非空穴来风。”
长公主府与成国公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郭媛和陈漌虽然不大对盘，但那也只是小女人们争强好胜，从来没有上升到两府之争上。
现在日郭媛脱手之狠、用意之毒，绝不是小女人的瞎厮闹。
许氏心头跳了跳，蓦地有所醒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漌儿……”
只说了这两个字，一股寒意便猛地窜上了身，让她不由狠狠打了个寒噤。
郭媛剑指陈漌，就是冲着她的名声去的，那岂不是体现……
“宫里，想必传出了风声。”许老夫人慢慢地开了口，语声很迟缓。
若非听到了风声，长公主也不会让郭媛脱手搪塞陈漌。
陈滢没说话，只向上躬了躬身，坐回椅中。
以许老夫人的睿智，这些事情她肯定一眼就看透了。
“你做得很好。”许老夫人再度说道，看向了陈滢。
这一回，她眼中的锐利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慈和与赞许。
“你做得很好。”她又重复了一句。
许氏现在已经有点明白了过来。
简直，陈滢做得很好。
成国公的爵位传到现在，才只有三代，往后还能再传两代，维持几十年的壮盛不成问题。而国公爷如今的势头，却已然太盛了，手握重兵不说，膝下四个儿子也都很有前程。
世子爷陈勋在中军都督府任经历，陛下颇有重用之意，未来那都督同知之位，也未必不行期；次子陈劭是正经庶吉士身世，在失踪之前就做到了户部郎中；三子陈勉亦是两榜进士，如今在大理寺做评事；四子陈励前几年就考中了秀才，最近正在备考，预备加入明年的秋闱。
今天的成国公府，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勋贵，而是有了世家的气象，且照旧掌兵的世家。
这样的势头，难免引人侧目。若说陛下有意将太子妃之位许之，那也未必不是存着拉拢之意。
“国公府可不稀罕那些虚的。”许氏面色微沉，语声也变得肃然起来：“再者说，咱们也用不着攀龙附凤。真真是狗眼看人低。”
“我们是这样想的，可别人却未必这样看。”许老夫人叹了一声，“国公府的身上，不知有几多双眼睛盯着呢。”
许氏颔首应是，又转向陈滢，真心诚意隧道：“好孩子，今儿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就地跟长公主说了那些话，别人还以为我们陈家要怎么着呢。”说着她便又红了眼圈儿，拿帕子按着眼睛：“只苦了我们漌姐儿，平白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元嘉帝是个孝子，虽非萧太后所出，但从他登位到现在，萧太后却是帮了他不少的忙，这对皇家母子之间的情感亦颇深。
无论元嘉帝是有心试探、照旧真有此意，国公府都不应该体现出积极的态度。
陈滢今日明面上冒犯了长公主，暗里却是冒犯了萧太后，想必元嘉帝看在眼中，亦会有所考量的。
“我们陈家，只做直臣。”许老夫人如是说道，语声很是郑重。
成国公府并无攀附之心，更没计划借皇权张势，陈滢算是把这个意图表达清楚了。
“只是，长公主到底也是陛下唯一的妹妹，咱们照旧把人给冒犯了。”许氏此时便说道。
她已然收了泪，正蹙了眉心，面上满是忧虑：“太后娘娘最是护短，纵然这事儿不是我们起的头，但长公主的面子却是真真折了去。太后娘娘一定会怪罪到咱们身上。到时候少不得要进宫请罪，息了她老人家的怒火。”
她说着便叹了口气，似有若无的视线扫过陈滢：“三丫头，你可得做好准备，长公主府那一头，只怕你还得去露上一面，才气将面子圆转过来。”
这一趟总归是免不了的，此事不与太子选妃之事相关，陈滢确实是失礼在先。
她话音落地，许老夫人便看住了她，突然开口问：“老各人的，你知道滢丫头为何要将事情做绝？”
许氏怔了一会儿，柔声道：“三丫头这么做，无非就是讲明我国公府的态度而已。只这法子到底偏激了些，长公主府那里，总要给个说法才是，否则也显得我们太嚣张了些。”
许老夫人定定地看了她一会，面上划过了一丝极淡的失望，转向陈滢：“三丫头，你来说。”
陈滢应声起身，敬重隧道：“是，祖母。”
说罢她便看向了许氏，语声平静：“大伯母，长公主那里，我们还真不能软下身段儿，不为此外，单为了大姐姐的名声，国公府也必须强硬到底。”
许氏噎了噎，旋即震怒。
二房想要出头她没意见，但他们不应踩着长房的脸面，更不应拿陈漌的名声做伐子。
“三丫头，话可不能这么说。”她立时说道，和婉的脸上是一派恬静，宛若与世无争：“你这回帮了漌姐儿一个大忙，大伯母很承你的情，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大伯母照旧得说你，你那些话委实太过了，说句不中听的，你今日的体现，基础有失体度、更有失我国公府的气派。我们在外头走动的内宅女眷，自有一套说话的法子，如何能像你那样直来直去的？虽说你是美意，但美意却办了坏事儿，言行更是偏激，有失中庸之道。”
到底是世家出来的，开口缄口即是圣人中庸之道，虽然言辞和婉，但题中之意却极深。
姚霁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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