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位上,顾闲云躺在躺椅上假寐,优哉游哉,一手持酒壶,不时饮一口,一手摩挲着一枚碧色玉珏。
不时有客人问价,他才会懒洋洋睁眼,看下物品,报出价钱。
同意价钱,给钱就卖。
差异意想论价,他就手指点点概不还价的木牌,至于你之后买照旧不买,那就不管了。
做生意做到这份上,也只能说一句,够任性的!
虽然,由于他货真价实,且都是稀缺物品,而且价钱比别家也低一些,所以,生意照旧不错。
他觉的这样做个小摊主也不错,等收摊之后,计划再去西市治理署续租这个摊位,一直到赏宝大会开启。
去过西市治理署后,再去西市周边的客栈酒家租间客房,做个落脚点和休息之所。
至于庆阳坊的那处院落,他平常不计划再回去。
但一旦回那处院落,说明他遇到了难以解决的生死绝境,不得不逃离。
躺在躺椅上,他脑海内思绪纷纷。
赏宝大会,明帝国和伏龙帝国的过江龙、酆都地头蛇,鬼王,十二城门侯,各方势力隐隐纠缠,暗涌流动。
加上崔家的悬赏,锦衣卫的追踪,令他在不想卷入各方势力倾轧之中,让自己作为一个看客外,更多了一分小心翼翼。
虽然,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所以他也不必太过的潜藏,换一个身份,大大方方,反而更好一些。
慢慢整理思绪的顾闲云摩挲玉珏的行动微顿,忽的睁眼,普普通通的凌沌从摊位前走过。
凌沌身后随着一女子,容颜清冷,眸子淡漠,面上几粒雀斑。
顾闲云与女子对视一眼,他微微颔首,憨厚一笑,抬了下手中酒壶,饮了一口。
女子恍若未见,径直掠过。
他不觉尴尬,自顾自笑了笑。
凌沌身后的女子正是林至安,虽然服食了朱颜敛换了容颜,但念玉传来的感应,此女就是她。
通过念玉,林至安一定也认出了顾闲云,林志安不与他相认,定然也有她的考量,顾闲云也不在意。
林至安肯定是想着帮他进酆都内城,否则,临走之前,也不会黑暗给了他念玉。
他望了一眼凌沌去往西市治理署楼群那边,黑暗料想凌沌去做什么。
猜来猜去,也没有头绪,索性不去想他。
约莫一刻钟后,林至安孤身一人从摊位前走过,出了西市,在西市口静静立着。
通过念玉感应到一切的顾闲云心有所感,他起身,利索的收拾起摊位上的丹药、质料、符箓、魂术。
“收摊了收摊了,还想买的客人,下次早点来。”
把物品、躺椅收进乾坤袋,顾闲云跳出四方台,在一众客人的诉苦中施施然离去。
他出了西市,林至安也没看他,沿着大街而走,他在后面不紧不慢随着。
随着林至安拐入小街道,然后进入巷子里。
幽深小巷,灯火昏暗。
林至安靠着墙壁,立于昏光与暗影之间,似真似幻,极不真实。
顾闲云无声走近。
“司马炽死了。”
林至安平静的说,就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
顾闲云默默无言。
林至安抬起头,眸子毫无情绪,“司马炽死前,通过神衍术,推演出鬼王破裂为九个,实力削弱,得以逃过十二城门侯的监视,逃出酆都内城。”
顾闲云想了下,问,“鬼王逃出酆都内城,最想的就是远离酆都与十二城门侯吧,不外我看你和凌沌一直在酆都打转,难道鬼王没走?”
“鬼王最纯粹的一丝神识被禁锢在长明灯之中,使他得以永生久视,数千年来吞噬灵魂不停壮大成为鬼王,但同时,也离不开酆都太远。”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最近一直在找鬼王两全?”
“嗯,凌沌和其他城门侯一直在寻找,找到收服了三具两全,另外六具已经重新融合消失不见。”
“你们觉的重新融合的鬼王,会被赏宝大会吸引过来?”
“赏宝大会就是十二城门侯黑暗支持宋家举办的,他们允许会护住龙骨舍利,而且允许宋家一个要求,才让宋家拿出绝世珍宝龙骨舍利来作为吸引鬼王的诱饵。凌沌来西市就是为了和宋家的家主商议一些细节。”
“怪不得宋家敢把龙骨舍利公之于众,原来背后有十二城门侯撑腰。”
顾闲云心中恍然,他想到什么,又问,“凌沌他们怎么那么笃定,鬼王会为龙骨舍利而来?鬼王应该也会察觉到这是一个陷阱吧。”
林至安眸子清冷,“它不得不来。不再找一个躯体容纳神识,鬼王还会再次破裂,每次破裂,实力都市大损,要不了频频,十二城门侯说不定便可以联手绞杀它。”
顿了下,她又道,“十二城门侯原来可以等它再破裂频频之后脱手绞杀它,但越是临近死亡,鬼王定然也越发狂狂,到时候说不定会拉着整个酆都的人为它陪葬,十二城门侯赌不起,只能想法子尽快找到它,重新禁锢回酆都内城。”
顾闲云退却一步,靠在墙壁,“就怕到时候有变故,现在为了龙骨舍利,明帝国、伏龙帝国和酆都的家族都摩拳擦掌。”
“在凌沌他们城门侯眼中,只有鬼王是第一要务,谁若生事或故障,只会除去。”
林至安望了眼巷子外灯火处,“其实我也修习了神衍术,凌沌他们为了让我推演鬼王的位置,正在为我炼制青云丹。到时服用之后,我便能从四转修为青云直上七转修为,推演起来,脉络结果会越发清晰。”
顾闲云眉头一皱,想作声劝阻,究竟司马炽就是因为推演鬼王而遭到反噬身亡。
但看此时的林至安的样子,心意坚定,恐怕在她心中把鬼王当做了杀死司马炽的对头,推演鬼王也是为了帮司马炽报仇。
他走近林至安,看着她在光影半明半暗,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别逞强,量力而为。司马炽舍弃自身的初衷,是为了让你活,别辜负了他的心意,让他做的一切变的不值得。”
昏光里,林至安眸子里有了些许温情,轻轻嗯了一声。
看着林至安新面容上的几粒雀斑,顾闲云问,“你在凌沌身边怎么也换了面容,有他在,还怕崔家?”
“最近正是要害时刻,他们不想节外生枝,崔家在酆都势力盘踞,纠缠起来也挺麻烦。”
顾闲云哦了一声。
该聊的都聊完了,林至安不像陈小瑶那样生动明朗,总是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两人待在一处,反而缄默沉静的时候更多一些。
幽深的巷子里,两人静默了一会。
顾闲云道,“走吧,出来这么久,凌沌该找你了。”
“嗯。”
两人一前一后往巷子外走去。
嘭!
巷子深处响起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两人同时转头。
昏光与黑暗交接处,一小我私家摔落在那里。
上半身在光影中,下身隐没与黑暗里。
鲜血从黑暗之中流出,慢慢蔓延到光影里,殷红耀眼。
一道人影忽的从黑黑暗冲出,发髻凌乱。
看到从黑黑暗冲出的人,顾闲云眼眸微眯,竟是在西市见过一面的林珵美。
他对林至安急声道,“你先走。”
同时,他身影唰的冲前,一下把林珵美拉到身后,察觉到黑暗里似有一头噬人恶兽呼之欲出,他右手对着黑暗之中一抖,傀儡之线倏的没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