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穆煜宁在泡完药浴之后,鹿神医就为她进行了第一次的针灸。
因为鹿神医说了,针灸时,周围要保持绝对的平静,不能有任何打扰,所以房间里只有鹿神医和穆煜宁两小我私家。
针灸确实很费时光,不仅穆煜宁疼得满头大汗,鹿神医专注针灸,背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针灸完毕之后,鹿神医慢慢地将银针拔出来。
在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来的瞬间,穆煜宁突然作声问道:“谁找你来为我治病的?”
鹿神医适才针灸时精神高度集中,此时全身放松,大脑没有运转,想也没想地就回覆:“是淮...”
说了两个字之后突然意识到差池,忙转口接道:“是怀化将军前日跟我说起,说太后悬赏黄金万两为郡主找名医。
“老夫最近正好缺钱,便来了,横竖这对老夫来说也是件很轻松的事。”
穆煜宁盯着他的眼睛,眨巴眨巴,看起来很单纯,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话。
其实是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编吧。
怀?坏?淮?淮北王吧?
鹿神医看了看她的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之前的疑惑了。
穆煜宁又问道:“我的腿要多久才会好?”
“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一切都要看机缘。”
鹿神医神神叨叨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拿起医箱迅速地逃离了房间。
穆煜宁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深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晚,穆煜宁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
虽然,她的腿动不了,只是将头看向左边又看向右边而已。
最后心里急躁,双手撑着床慢慢地挪动着身体坐起来,靠在了枕头上。
她看着地上溜进来的月光,照在黑暗的房间里,就像是在她阴暗的心里点燃了一盏灯,指引着她向着灼烁前行。
看着看着,突然发现光圈之中泛起了一个黑影。
她首先萌发的念头是风吹着树枝的影子,随即又马上想到月光照进来的这个偏向没有树木,只有一些花。
那些花儿花枝太矮,是照不进屋子里的。
穆煜宁屏住呼吸,用耳朵仔细听着房间的消息。
光圈中的影子泛起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来人的功力很深厚,因为她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她闭上双眼,再次凝神感受,右手慢慢地从枕头底下抽出匕首。
过了几个瞬息,她突然睁开眼,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前方。
“嘶。”
来人一身黑衣蒙面,握着插在肩膀上的匕首,迅速退开两步。
“谭纪煊。”
穆煜宁咬牙切齿地喊道。
谭纪煊见她认出了他,爽性扯下面巾。
“你照旧这么凶狠,每次见到我就恨不得杀了我。”
算算时间,从她五岁起开始捉弄他,到如今已经有五年了。私下里对他喊打喊杀不知道有几多次了,以前他仗着武功比她横跨太多,从来没让她得手过,虽然,那次烧伤不算...
两人的梁子却是越结越深,谁也不让谁。
“不外我很好奇,我都穿成这样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谭纪煊跨出腿再次走到床边。
适才是他大意了,此时他的目光牢牢锁住穆煜宁,并不认为她还能伤害到自己。
穆煜宁看着他的眼睛灼烈似火,似乎能喷出火焰一般,她恨恨地说道:“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谭纪煊认真地瞧了瞧她的面容。
屋内没有点蜡烛,但是今晚的月光很亮,足以看清相互的脸,况且以他的武功,在黑黑暗视物不在话下。
这张漂亮但对他永远没有笑容只会充满恼恨的脸,他看了五年。
但是今日她脸上的恼恨似乎深了一些,是因为她摔断了腿心情欠好吗?
谭纪煊对于穆煜宁对他的恼恨加深觉得在情理之中,究竟他们争锋相对了许多年,仇怨越来越深也是正常的。
他压根儿没想到穆煜宁重生了,带着上一辈子的恼恨重生而来。
重生这种惊悚的事情,世人为所未闻,更是无法相信。
谭纪煊爽性坐在床沿上,尽量用柔和的声音对她说:“穆煜宁,我是来求和的。
“这么多年,我们打打闹闹,也挺没意思的,不如就休战好吗?”
穆煜宁听着这番话有点入迷。
因为前世谭纪煊也对她说过这番话,在她十一岁抽了他无数的鞭子他没有还手之后,他也是这样说的。
但一想起前世谭纪煊在刑场上冷酷无情地说“行刑”时的场景,她的眸光就更冷了。
她的眼神就如一把尖刀直射谭纪煊的心脏,轻启红唇:“要我相信你是真心来求和的,我倒更愿意相信你是冒充求和。
“然后寻找时机一举摧毁我。”
谭纪煊无语。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继续用平和的态度面对她:“你看你现在的光景,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我要伤害你易如反掌。
“但是我并没有这么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指着插在肩膀上的匕首说道:“相反你伤了我,我没有抨击你,还跟你求和。
“难道我的诚意还不够吗?”
穆煜宁淡淡地看着他,不说话,眼睛里透露出明显不相信他的意思。
谭纪煊被她弄得要抓狂了,他不擅长言语,不知道要怎么样才气让穆煜宁相信他是真心求和的。
穆煜宁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求和的,但是要让她相信他是像前世一样是因为恻隐她而来求和的,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或许她可以冒充允许,从而找出他的目的,或许就能知道前世镇国公府灭亡的缘由,也能找出幕后真凶。
穆煜宁歪着头望了望谭纪煊,睫毛扇啊扇,似乎在认真考虑他的建议。
谭纪煊见她转变了态度,身体绷得直直的,静静地期待她的回覆。
过了一会儿,穆煜宁才徐徐开口:“要我相信你的诚意也不难,我们休战也可以,不外...”
她话锋一转,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要允许帮我做三件事。
“这三件事现下我还没想好,以后想到了再找你。”
谭纪煊想也没想,立即爽快地允许下来:“可以,只要不违背道德伦理都没问题。”
小女孩而已,找他资助能有什么大事,这个太简朴。
“口头允许不算,我要你立个字据,盖上你淮北王的大印,另有你的私印。”
听到穆煜宁的这个要求,谭纪煊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他想了一会儿,便走到书案前,借着月光写下字据,从怀里掏出两枚印章,在字据上盖上。
谭纪煊将字据递给穆煜宁。
穆煜宁借着微弱的月光,照旧看清楚了上面的字和印记,确认无误后,她便将字据折好放入枕头底下。
然后她向谭纪煊伸出右手:“把匕首还给我,你可以走了。”
谭纪煊上前一步,俯视她:“这是凶器,我要留着。”
那把匕首是太皇太后赏赏给她的,是外邦进献的贡品,削铁如泥,很是尖锐。
她已经用着很趁手了,也很是喜爱这把匕首。
她张大眼睛瞪着他,重重地说道:“把匕首还给我。”
谭纪煊却犹如得了她的把柄一样自得地笑了。
他的笑容特别耀眼,从嘴里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说完之后,他猛地自肩膀伤处拔出匕首,行动迅速地用锦帕按住伤口。
他漫不经心地将匕首插进鹿皮靴筒中,对穆煜宁邪魅一笑,便飞身消失了。
穆煜宁狠狠地锤了一下床:可恶,我的匕首。
等等,适才他用来捂伤口的锦帕似乎很眼熟,似乎也是她的手帕。
穆煜宁忍不住低吼道:“谭纪煊,你个忘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