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心知自己说得太顺口了,忘了对于他们来说,犯罪心理是个完全新鲜的事物,只幸亏心里细细整理了一下说辞,道:“首先,能住进醉宵阁的人都非富即贵,上京最着名的花街便在紧邻醉宵阁的康平坊,若他们真的有需求,只要走上几步路便可以正当的解决,何须如此迫不及待地随便在醉宵阁抓到一个女子便行事?”
南吴国的国都上京与唐朝时的长安相似,被分成若干个居住区,称为坊,每个坊都市由坊墙和坊门围起来,醉宵阁便在旅店林立的仁崇坊,而那些秦楼楚馆,都集中在紧挨着任崇坊的康平坊,这些事情,在昨天上街时,青莱便与她细细地说了。
周围人的心情越发惊愕,陆成霖惊愕之余,还一脸似乎吞进了一只死苍蝇的郁闷,一张白皙的国字脸憋得通红。
这……这小娘子到底是打哪里来的?竟然就这样和他们几个大男人讨论起了解决需求这种问题。
即便这是查案所需,也让人完全无法接受啊!
苏云看了看他们的心情,心里暗叹也就顾君玮比力沉得住气,继续道:“即便小萍身为粗使丫头,是依附于主家生存的贱籍,然住在醉宵阁的大多是外地过来的商人或书生,即便再色胆包天,也不会冒着风险任性行事,究竟上京就在天子脚下,他们在此处又无基本人脉,行事只会越发小心谨慎,会这么放肆行事的人,很可能是他自己有恃无恐,自己家在上京有深厚的基本和人脉,即便他闯了祸,也能替他兜着。”
说着,看向心情怪异的陆少卿,淡淡一笑,道:“不知我这个解释,陆少卿是否认可?”
她特意淡化了为什么判断那小我私家可能在性这件事上有心理扭曲的问题,因为那是她结合六娘的事情得出的可能性,而她不确定,是否应该把六娘的事情说出来。
不外,顾君玮也知道六娘的事,即便她不说,也没什么大碍。
陆成霖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我如何得知!我又不是那等在上京有深厚基本和人脉的人物,如何得知那种人是否便会放肆行事!”
心下虽已基本信服了,但仍是忍不住嘴硬几句。
然而话一出口,陆成霖就深深忏悔了,在座的人中,唯一切合上述条件的似乎只有一个……
那可是一个现在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再招惹的煞神啊!
苏云闻言,也忍不住瞥了一旁端坐着的顾君玮一眼,却见他俊眉微挑,凤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忙心虚地收回视线,轻咳一声道:“陆少卿这么说我便惊骇了,究竟我的意思不是所有切合上述条件的人都市放肆行事,只是他们比起一般人,更有放肆的资本。”
陆成霖哪还敢说什么,只冒着冷汗所在了颔首,小声道:“那……那下官先下去部署一下相关事宜。”
顾君玮这才把视线从苏云身上移开,看向陆成霖,笑意清冷所在了颔首,道:“去吧。”
陆成霖马上像得了什么赦令般,就要退下,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一脸不安隧道:“顾卿,若凭据这位娘子说的去查案,只怕王相那边……”
当今圣上虽沉溺于玩乐,平时不怎么管事,但这件事再怎么说,他也介入了,若王丞相把刑部拉进来真的有什么私心,难保圣上不会怪罪下来。
这件事,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消受得了的。
凤眸微动,顾君玮嘴角的笑意更凉薄了几分,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沉声道:“无妨,该怎么做便怎么做。”
陆成霖忙作了个揖,道:“是。”
然后慢慢退了出去。
实则心跳早已不纪律,“扑通扑通”的快得厉害。
两虎相斗,不是他这等蚁辈能掺合的。
同时在心里暗叹一声,真是什么命便该做什么事情,若现在真的是他坐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即便发现了这个案子有不寻常的地方,断也是不敢冒犯王相的,最后可能也就草草结案了事。
上一任大理寺卿也是出生寒门,从底层一步一步历尽艰辛爬上来,然而即便当上了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他也拿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毫无措施,许多案子,查着查着,不是草草结案,即是爽性成了无头冤案。
他原先以为这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现在才发现,他有那种想法,只不外是因为,他始终不是那个站在顶端的人。
看陆成霖走了出去,苏云默了默,看向顾君玮道:“既然今天的审案已告一段落,我便先回去了,我……有点不放心家铭。”
她照旧第一次没有劈面和家铭说一声,便出来了,也不知道那孩子会是什么反映。
这样一想,竟是有点归心似箭了。
顾君玮微愣,看着她点了颔首,“接下来的事情你也无法加入,先回去罢。”
说着,想起那个眉眼像极了他小时候的孩子,心倏地柔了柔。
家铭长得比力像他,只是那双眼睛,细细长长的,眼角微微上翘,似乎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是更像他的母亲。
不自觉看向房间中那个女子,顾君玮心里泛起淡淡的愉悦和满足,但很快,他便察觉到了内心差异寻常的心情,不由得微微愣然,抬手揉了揉眉心,眉头微蹙,声音也不自觉地沉了下来,“青莱,护送少夫人回去。”
常年跟在顾君玮身边,青莱对自家郎君的情绪变化可谓敏感至极,闻言忍不住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心里微微纳闷,却照旧抱拳道了声“是”。
郎君的态度怎么一下子冷下来了?莫非,他之前那些隐约的感受,只是错觉?
苏云此时满心想着家铭,是以没留意到男人细微的情绪变化,直到青莱示意她随着他离开,才反映过来,抬眸朝顾君玮笑笑,道:“那我先回去了,若查探到消息后,另有我可以资助的地方,可以随时与我说。”
她没有明说若有消息便见告她,而是用一种不会让人感受突兀的方式,来委婉地表达她的意愿,一如既往的聪慧以及知进度。
也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
想起女子那句放肆的资本,顾君玮凤眸微动,只一瞬,他便收敛了心底的一切思绪,朝她微扬嘴角,一如往常般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