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就这样把顾家铭留在了自己身边。
几天下来,除了崔氏遣老医生又来看过家铭几回外,便再没有其他人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崔氏没有,崔婉婉没有,即是连苏云以为会找过来的顾上将军,也没有。
“听说崔六娘被家中的尊长叫回家了。”
房间里,苏娘端规则正地坐在席上,边低头做着针线活,边闲聊着,“也是,崔六娘今年都快十八了吧,寻凡人家的娘子早便出嫁了,崔家二房的人预计急坏了,听厨房里张三家的说,崔家明里暗里已经催她回家好几回了,这次是崔家二房的管事亲自上门,崔六娘才回去了,走的时候还满脸不情不愿的呢。”
苏云微微一笑,道:“没想到苏娘门路还挺广,厨房那边的人都认得。”
看来上一回她没猜错,确实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才让崔婉婉突然下重手,在弄坏郑云歌名声这件事上动心思。
只是那时候苏云没想到,竟是因为她家里急着把她嫁人了。
在现代,女孩子十八岁才是刚上大学的年纪,哪里就急着要嫁人了,是以苏云一时没反映过来。
说着话的时候,苏云手上练字的行动一直未停。
所谓入乡随俗,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不止许多看法上的工具要熟悉,许多技术也要重新学起,例如认字,例如写字。
幸好这里的字和中国古代的文字没什么差异,也是繁体字,苏云研究生时的舍友是个香港人,在她的耳濡目染下,苏云能看懂百分之九十的繁体字。
至于那些艰涩难懂的文言文,也只能慢慢习惯了,幸好苏云从小到多数是文科生,文言文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只是要毫无障碍地阅读,照旧需要一段时间。
因此,这几天,她每天都划定自己看两个时辰的书,练一个时辰的字。
苏云自小即是公认的学霸,即是在高二怙恃闹离婚那段日子,颓废了一段时间,结果依然没退步,高考时稳稳地考了个全市第一。
这一度让她班上的第二名很绝望,“苏云,我叫你姐姐了好欠好?求放过!你人原来就智慧,还那么拼命做什么呢!”
其实也不是拼命,只是习惯了做什么事情都高度认真专注,究竟需要对自己卖力,也需要对别人卖力。
现在不外是提升一下自己的古代生存能力,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嘿,那可不,这整个顾府都对少夫人不闻不问,老奴即是连日常的吃穿用度都需要亲自张罗的!这府里的针线房、厨房、管事房,哪个不需要老奴每个月跑上几回?即是顾府每个月两次的外出采买,老奴也是必须紧盯着的,否则那群势利眼哪会顾念少夫人和小郎君?!”
许是这段时间的事对苏娘攻击太大,一说起顾家,苏娘就忍不住情绪激动,“厨房张三家的是个美意的,因为厨房离小郎君以前住的院子近,老奴便让她资助看着一下小郎君,她家的两个孩子和小郎君也很是要好……”
说着,苏娘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轻咳一声闭上嘴不说了。
苏云可笑地看她一眼,挑了挑眉,“当天和家铭一起拿石头扔我的,即是张三家那两个孩子吧?”
苏娘惊讶地看向苏云,刚想问自家少夫人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但当看到苏云脸上那几天已往了,依然让她觉得陌生的心情时,苏娘眼眸微闪,无奈道:“真是什么都瞒不外现在的少夫人了,这几天张三家的天天来找老奴,说要亲自上门赔礼致歉,少夫人意下如何?”
苏云微微沉吟,问:“那两个孩子几岁了?”
苏娘一愣,虽不懂苏云这样问的用意,照旧答了,“一个和小郎君同岁,一个比小郎君还小两岁呢。”
那不就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娃娃?
苏云想象着三个小萝卜头凑到一起蹦蹦跳跳的场景,忍不住失笑,苏娘摸禁绝苏云的心思,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道:“少夫人,张三家的说要带着那两个小子过来,到时候少夫人怎么罚都行,你看……”
“嗯,”苏云重新蘸了蘸墨,继续描着大字,边道:“自然是要罚的。”
苏娘马上有点局促不安,说实话,她虽然也觉得那两个小子可恶,但说到底也是自家小郎君带的头,若是只罚他们不罚小郎君,怕底下的人会说闲话,可若是让小郎君一起受罚,苏娘是万万不愿的。
她现在可疼那个小宝物了。
而且,张三家平日里一直对小郎君多有照顾,是这府里为数不多的真心实意待他们的人了。
却听这时候,苏云继续道:“改天让那两个孩子过来见见我吧,家铭过几年也要正式上学堂了吧?到时候照旧需要一两个同伴的。”
苏娘一怔,下意识道:“少夫人是想培养那两个孩子做小郎君的伴读?”
苏云写好了一个品级的等字,看着那已经初现笔锋的字,轻轻叹了口气,“我作为母亲,也是时候为家铭的未来考虑一下了。”
苏娘脸上马上闪现惊喜和抚慰的心情,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针线活,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看到这样的少夫人,老奴发自心底地感应愉悦。”
苏云朝她笑笑,没再说什么。
她知道,这不是她原来那个执法至上的世界,在这里,权力和血缘横亘在每小我私家之间,划下了清晰的品级差异。
家铭出生在顾家,不管顾家人怎么看他,他都是顾家的嫡长孙,这是未来她会不会离开顾府,顾大郎君会不会另娶再生下十个八个儿子,都不会改变的。
如无意外,家铭未来会继续国公爵位,成为这个国公府的新主人。
换一句话说,出生在这样的时代和家庭,家铭也没有此外选择。
若他未来无法成为国公府的新主人,那期待他的一定不会是多好的下场,所谓成王败寇,李世民尚且会为了求得自己的一线生机杀兄囚父,况且家铭这个身份本就敏感,不是自己成为王者,即是被人踩在脚下成为别人登顶的台阶。
而要脱离这个命运,家铭只能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独当一面,这样他或许就有了自由选择命运的时机。
就如他的父亲一般。
只是,怙恃在面对自己的孩子时总是忍不住焦虑,即想为他铺平门路,又想他自己强大起来。
苏云这个半路上位的母亲,在面对这几天越来越依赖她的孩子时,竟也忍不住开始妙想天开起了这些工具。
在辗转反侧了好几晚后,苏云也只能认可,这个问题在现阶段无解,只能先把她认为对的事情做起来。
至于以后家铭会不会像他父亲一般变得强大,或是她会不会终有一天带着他离开这个地方,还得看以后的生长。
说着,苏云想起这都半天看不抵家铭了,忍不住看了看门口的偏向,道:“画屏说带他出去转转,怎么这泰半天了还没回来?”
苏娘看着她满脸的担忧,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少夫人,前几天小郎君天天缠着你的时候,你觉得烦,现在不外半天没见到人,反而不习惯了吧。”
苏云轻咳一声,不太自在道:“我哪有觉得烦,只不外是觉得,家铭到底是男孩子,太依赖母亲欠好。”
前几天家铭缠她缠得紧,简直是走一步跟一步,差点连去茅厕沐浴这样的事情也要随着了,晚上还要和她挤在一张床上睡,简直成了苏云的小跟屁虫。
苏云无奈,想让他自己去玩吧,话还没说出口呢,那孩子也是敏感,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脸可怜巴巴又不安的心情看着她,看得苏云每每只能缴械投降。
今天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他随着画屏出去转转,今年才14岁的画屏照旧满满的小女孩心性,恰好能和家铭疯到一块去,苏云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是难掩担忧,究竟画屏的性格不够稳重。
想了想,照旧坐不住,站起来强装淡定隧道:“我照旧去看看吧,这两人约莫是玩疯了,都忘了要回来吃午饭。”
苏娘偷笑,直到苏云轻咳一声,才一本正经地也站了起来,道:“是,少夫人是担忧小郎君赶不上吃午饭的时间,才去找的,不是因为记挂小郎君。”
苏云听得……落荒而逃。
这苏娘,怎么之前没发现她这么会打趣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