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门前的石板上，滴答作响。程野伏在案头，准备下午的教案。半个月前，那个做了阑尾炎手术的刘氏令郎徐徐康复，神色也不似之前一般苍白，他脱手倒也阔绰，临走时留下不少金铢。
阴永生却是有些遗憾，彤儿终是没有留下来与程野学习医术，不外他也想通了，凡事强求不得。
几人驾车并没有返回豫州新野，而是径直去往山阳县，一方面刘令郎大病初愈，还需要休息，另一方面阴永生也计划造访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
程野其实对那刘令郎的印象不错，看得出来对方是大户人家身世，不外言谈举止丝毫没有一般权门子弟的纨绔，倒是与人亲和不少。
养病期间程野与阴永生以及那位刘令郎经常相谈甚欢，每每说到一些新奇言论，总是引起频频讨论，阴永生是个急性子，意见相左之时他准会据理力争，但往往都市败下阵来。
那刘氏令郎说话不多，即便讨论时也会露出淡雅的笑，程野甚至觉得他太过淡泊名利，在这乱世，生在官宦权门，这样的性子未必是好事。
不外程野只管瞧病，其他的事不多过问。
送走几人，程野使人找来张角，将银钱交到他的手上，建设学堂的事他早有计划，如今有了闲钱，这件事终于提上日程。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程野一直认为这句话很有原理。
投资教育就是投资未来，只是许多人还看不到其中的关系，程野是个实干家，同时又有些理想主义情调，尽管村民们热情不高，程野照旧建起了村里的第一家学堂。
学堂离着马钧的住处不远，程野别出新格的在屋内墙上镶嵌了一块儿玄色石板，并精心准备了石灰打磨成的笔，马钧起初不知道这是作何之用，直到程野示范一番，用石灰在石板上写下文字，马钧名顿开。
这实在算不上好的书写习惯，不外不得不认可，对于教书育人倒是很是有效的教学手段。
学堂建成的时候，程野照例做了一番演讲，并亲自为学堂题词。
好勤学习，天天向上。
为了勉励各人都到学堂接受教育，程野允许不收取任何束脩，而且没有年龄的限制，更重要的，他提出女子也可以收支学堂，与男子互为同窗。
与其他的蒙学差异，这里不光能念书识字，程野还计划开设琴棋、礼乐、书画、算经等课程，不外考虑到师资有限，目前只有三门课。
念书识字是重中之重，普及基础教育最要害的即是授人予渔，教会别人获取知识的要领，语言上的永远只是交流，只有文字才气传承经验，纪录古今。
让所有村民都市书写自己的名字，这是程野第一个目标。
之后即是算经，也就是数学。
除此之外，另有一门程野特别开放的课程，自然科学。
介于人手严重不足，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先生之前，暂时由张角与马钧交替教授识字与简朴的算经，至于自然科学，只能程野亲自指导，究竟作为穿越者，有着得天独厚无法相比的优势。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异常骨感。
在开学仪式上磨破了嘴皮子的程野最终只招到了七名学生，他们中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七岁，皆是农家身世，大字不识。
其实程野早就想到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结果比预期的还惨，这个村里大多数成人也识不得半个字，却没有一人泛起，或许他们确实放不下手里的活计，又或者碍不开面子。
虽然，一切也不急于一时，随着日后的宣传，程野相信村民们早晚会看到士子与庶民的区别。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日头高悬，鸟雀也叽叽喳喳的开始吟唱，程野将笔放在案头，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即是此时，阿姊轻轻提醒了声，说是马全喜在外面候了许久，见他忙着，没敢打扰。
程野一愣，忙让阿姊将马全喜请进来。
马全喜提着一个竹篮，嘿嘿笑着，有些欠美意思，他将竹篮亲自交给程野，程野接过来一瞧，一篮子的新鲜蔬菜，另有几个鸡蛋，程野却是知道，许多农家一年也不见得能吃上这些个鸡蛋，如此马全喜真是舍得。
见程野有些发愣，马全喜道：“程医师，别嫌弃，这些是喜莲让我送过来的，你可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啊。喜莲现在身子不方便，便让我给您送些吃的，都是自家种的，程医师，你别客气。”
孩子出生那日，马全喜照顾好媳妇，就特意跑来谢谢了一次，那一次这个粗犷的男人客客气气的给程野磕了一个头，他说自己是庄稼汉，大字不识，什么也不懂，却实实在在知道是谁救了他们一家，这个好他一辈子记得。
程野瞧着马全喜谢谢的样子，实在欠好推却了人家的美意，便让阿姊收了这一篮子菜，他随口问道：“那就多谢马年老了。是了，孩子的名字可是取好了？”
马全喜有些不还意思，挠挠头，“我和喜莲都不识字，这取名之事实在头疼，不外乳名却是取了，叫狗剩。”
狗剩实在是个很常见的名字，十里八乡叫这个名的一抓一大把，所谓贱名好养，那孩子一出生就经历如此劫难，马家着实吓得不轻。
“马年老，若是可以，小生资助取个名字，如何？”程野心血来潮，问道。
“那是最好，那是最好……”马全喜忙不迭的允许了，他是一个粗人，一辈子的庄稼汉，取名这种事实在有些为难，若是能获得一个念书人的资助，那是最好不外，更况且照旧程医师，自然是求之不得。
“马年老可有什么寄语？”见马全喜不解，程野又改口道，“就是对孩子有什么期许？”
“平平安安的就好。”马全喜道：“能豪富大贵就更好了。”
程野低着头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那就叫马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