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专一

　　眼前的情景让张小法感应惊讶和困惑。

　　一堆学生只余下她俩，一个发愣一个大哭，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眼睛的余光注意到了地上的竹扫帚。这扫帚上的细细竹枝扎得很密，尖尖的颇为尖锐，是有划伤可能的。

　　他下意识地拽头发：莫非是这个不起眼的扫帚惹的祸……然而扫帚干洁净净的，没有血迹。

　　男生纵有再高的智商，遇到与女孩子有关的问题，也会一筹莫展。

　　张小法似乎置身于漆黑一片的迷宫：女孩的喜怒哀乐，如六月多变的天，实在是难猜的……

　　那一抹鲜血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看得林觅慌了神：“张老师，血越来越多了！”

　　他意识到眼下不是琢磨细枝末节的时候，既然校医停诊，就得去校外看医生了

　　幸亏大学时加入过学校的爬山队，熟悉基本的外伤处置惩罚知识。

　　“别怕疼，把手腕抬高，先给你按压止血。”

　　她顺从地把手伸到他面前，心想：这点苦肉计值了。

　　他小心地用手指压住伤口：“再坚持坚持，待会就去医院。”

　　何诗安叹了口气：“谢谢您体贴，可我现在走不动了。”

　　她或许在体现：可以背她，或者抱着她去。

　　他一时猜不着她的小心思，也就信了：“不用你自己走，我带你去。”

　　林觅听完秒懂，内心纠结挣扎后，慷慨地伸出援手：“张老师，我们扶她走到校门口就喊辆车，怎么样？”

　　他的回覆出人意料：“我去就够了。周末就是本学期第一次各科小考，你若有空多温习作业。”

　　可惜了林觅的一番诚意：就跟倒在地上的牛奶一样白瞎了。

　　张小法低头专注地按着她的手腕，血徐徐少了才松开，同时借来林觅的丝绸手绢充当临时的包扎质料。

　　林觅外貌上装出不在乎，情感上却很老实：受不了他对何诗安这么好，况且对方还拿扫帚欺负了她。

　　她气得转身要走，却被他喊住：“你先在这等着，我回宿舍一趟。”

　　她无奈地望着他下楼：只是去医院包扎上药而已，又不是住院，这还需要去取工具？！

　　何诗安得了慰藉，心情好了不少。

　　林觅闷闷不乐，守在楼梯口妙想天开：两人算不算是日益疏远了？难道他这么快就靠不住了么？！表哥和妈妈的那番劝告真是良药苦口啊……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他推着一辆超酷的德国自行车上了楼。

　　张小法的本意是好的：用车推着何诗安去医院，这样就不用贴身接触，免去不须要的麻烦。他其实真的动了脑筋，也考虑了林觅的感受。

　　遗憾的是，由于缺乏恋爱经验，一些细节问题也没有处置惩罚好，让林觅再度误解了他。

　　这辆突然泛起的自行车是何时买的？买来做何用？他居然都没告诉她……

　　事实上，她从遇到他的那天起，就存下每笔零花钱，本想攒够了买一辆送给他。

　　然而，她都没时机碰过的新车，今天居然要给此外女生先坐了，而且是以送伤员的名义。

　　林觅虽然不开心。她使气地从他手里把车把抢了过来，敏捷地一跃而上：“张老师，我先来试试这车稳不稳！”

　　“回来给你玩个够，另一片车钥匙也给你，下来好欠好？”

　　“欠好，我今天特想过过新车的瘾，爽性我一路推她去得了。”

　　他看出了林觅是在发泄不满，忍住笑，像拎小猫一样把她放下来：“我猜你是大大地误解我了。”

　　何诗安等得不耐烦了：“张老师，我们快走吧。”

　　林觅过来资助：“我来扶你上车。”

　　何诗安撇撇嘴：“不用了，我只是走不了路，上车没问题。”

　　张小法从后面小心地扶着车下楼梯，再一路推车往前走。他一再不许林觅随着去，她于是回宿舍找于芬她们聊天去了。

　　民国初年，自行车是正儿八经的豪车。年轻女人与小伙子骑车遛马路原来是很浪漫、时尚的事。

　　外形出众的张小法和何诗安一泛起在街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然而，他隔着一米的距离推车，她光腿穿着男上衣，这种组合又太别扭了。

　　人们好奇地视察他们：这女人屡次想往小伙子身上靠，他都灵活地闪开，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既然不像恋人，那么他俩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围观的人对此十分好奇，议论纷纷。有人甚至脑洞大开地赌钱：“这女人八成是从烟花巷里跑出来的，给美意小绅士送去教堂革新赎罪……

　　张小法专心看脚下的路，对这些一笑了之：“他们只是看看热闹，不必往心里去。”

　　何诗安听到一堆七嘴八舌的议论，脸上窘得白一块，红一块。她恼怒地啐了一口：“这些人尽瞎说，真该抓起来割舌头断手脚筋！”

　　她的心情和语气都很自然，似乎给人用酷刑就像拿砧板切菜一样简朴。

　　他听了觉得难听逆耳，停住了车：“一个各人闺秀，要注意言语文明，与人为善。《学生手册》有空常翻翻。”

　　“我从不在意这些。原来的学校也不发这种无聊的工具。”

　　“不管你已往的学校怎样，来了这里就要遵守校规。”

　　他的语气严肃冷静，让她不敢继续往下说。两人缄默沉静了一路，终于到了离学校最近的医院。张小法把车一直推到急诊室门口，然后喊里面的护士过来资助。

　　除了短短地按压止血的时间，他与她无任何身体接触。护士给她消毒上药的时候，他就望着窗外入迷。

　　何诗安总算是看明白了：他对林觅一心一意，对自己只尽师生之谊。

　　她意识到需要改变战略：从正面找林觅的麻烦，只会让他反感。那么，就接纳迂回战术吧。

　　她相信，从来就没有坚如盘石的城池，要领对了，坚韧不拔，铜墙铁壁也有穿透的时候，况且照旧柔软的人心。

　　矛盾往往是从内部发作的。在林家别墅加入舞会的那一晚，她从大人们的闲谈中收获了不少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