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秘密
阿楠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晃，如雨的泪水把额前的刘海打湿了一片。
“求求你不要睡已往，等着爸爸回来救我们……”
他摸索到她细滑的手指，感受像隔着一层易碎的薄冰，似梦非梦。
她的啜泣声与寂静的夜色融为一体，真实而又虚幻，使他辨不清是睡照旧醒。
张小法听到阿楠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她身上的魅惑气息徐徐散去，最后缭绕在鼻尖的是淡淡的清香。
“阿楠，你赶忙……跑吧……”
他费劲地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希望她能听见自己最后的心声。
阿楠冰凉的手臂却将他围绕得更紧。
他感应她的发丝垂落到了脸颊上。
“你快跑……我是真的跑不出去了……”
他见她无动于衷，只能在心里着急。
整个身体越来越冷，已经开始陷入冰冻状态。
手指丧失了最后的一丝知觉，任由阿楠握着，却无法回应。
唯有意识还清晰，可是对他基本无用，除了数着分分秒秒的生命在流失。
阿楠依然在陪着他。
周围危险依然存在，而她却没有一丝畏惧。
他默默地想：难道这就是相依为命的感受么？
她的脸轻轻地贴过来。
然而他失去了触觉，无从知晓，所以分辨不出她在做什么。
他只听到她轻轻的一声叹息。
“你忏悔认识我吗？”
他嘴角微微地一扬，给了她一个慰藉的笑。
张小法也说不清到底后不忏悔。
青春很短暂，与她的邂逅，或许就是宿命。
今夜似乎在劫难逃。
他来人世间转了二十二年，这是要回去的节奏了么？
“我们有救了！”
阿楠的话音刚落，整个体墅开始剧烈晃动，大地震到来前也不外如此。
数十盏灯突然开启，黑暗被突如其来的灼烁替代。
灰衣来客被强光照得睁不开眼睛，以手捂面，连连退却。
“许多年没有用武器了，不知我的枪法，还准禁绝。”
陈博士的身影泛起在三楼大厅的中央。
接到了机械人发送的报警信号就急遽赶路。
在归来的途中遇到大雨，延长不少时间。
他看到大厅内发生的一切，追念起多年前书店遭遇破坏的情景。
恼怒使他攥紧了拳头。
“这么多年，为何还要紧咬不放？”
二人深知不是他的对手，跑到窗前用力地拍打窗户上的启动装置。
巨大的落地窗徐徐开启。
他淡定地掏出一支枪，扣动了扳机。
枪口同时射出两道蓝色强光，无声息地射杀了他们。
两人化成灰色的人形烟雾。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化学药品味道。
陈博士嫌枪口滚烫，将它随手掷地。
“阿楠，他们的目标是不是我的那些没编号的书？照旧另有所图？”
转头望书架，发现空了一大截。
他急遽收拾地上散落着的书，焦虑地一本本翻阅。
“最重要的那本，有舆图的那本，不见了……”
阿楠拉着他的手，声泪俱下：“请您救救他！”
陈博士不理会女儿的央求。
他冷冷地训斥地上的男孩。
“小子，这就是言而无信，不守合约的价钱。过了午夜十二点，你的生命就不存在了。”
阿楠从地上捡起蓝光手枪，朝着父亲走过来。
映着夜色，胸前的项链发出层层柔和的光华，照亮了她决绝的脸。
她绝不犹豫地举起了枪……
“先冷静冷静。”
“请明确地回覆我，救他，照旧不救？”
“能力有限，救不了。被时光夺命手环击中后，现世生命就会吸进一个遥远时空。他得做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穿越，或者等死。”
张小法没完全听明白这句话的寄义。
出于求生本能，他咬牙说：“我选前者。”
“小子，我必须坦诚地告诉你，穿越有风险，不知何时才回。可能永远困在某个具体时空，无法寻找到来时的路。”
“哪个时代我都不怕。”
没想到平日里和死党们扯淡的穿越话题，马上就要在身上应验了。
“阿楠的妈妈曾经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有一天，突然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信里说她去寻找前世的一段旧缘。不管她是否愿意回来，心里有没有我和女儿，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的希望。”
“这个书店是阿楠的外祖父祖传的。我一直妥善生存里面的每一件物品，里边藏了太多的秘密。如果你穿越后，在某年某月恰好能遇到一个和我长得很相似的少年，或许就有希望回来了。”
“我记着了。”
“好！”陈博士取下了眼镜，交给阿楠。
“给他戴上。这是我大学暑假从打工的骨董店淘的。据说从考古学家的后人手里进的文物市场。”
“爸爸，您是说，这眼镜有穿越功效？”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掂了又掂：就是一副平平无奇的旧黑框眼镜而已。
“它只对生命快要流逝的人才有这种功效。民国初年的某一天，我买了眼镜没出店门多远就给一辆超速行驶的德国汽车撞倒在地上。满大街的人过来围观，却没有一小我私家来资助我。当我进入濒死状态，模糊中看到有人跑了过来，把我脸上的血擦洁净，给我戴上这副眼镜。”
“我是从民国穿越来的人。这个秘密只有阿楠的妈妈知道。多年来我一直在研究民国史料，今晚丢失的那本，是我收藏多年的重要研究结果。”
阿楠含泪整理好他的衣服，依依不舍地给即将闭上双眼的人戴上眼镜。
她又取下自己脖颈上的紫玉金珠项链，轻柔地塞进男孩胸前牛仔服的口袋。
她摸了摸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尚有余温。一边轻吻，一边把他的头贴近心口喃喃地说：
“小法哥，你到那边要好好的，我在原地等你……”
陈博士的一声叹息，重重地落在他的耳畔。
“若是你能遇到一个和阿楠长得很像的女人，请代我说声对不起......”
张小法隔着镜片，平静地听从未知的命运部署。
再没有力气与父女二人作别。
似乎进入了一个密闭的无边的空间，天地开始以一种神秘的力量旋转起来……
晚上的结业晚会，明天的结业仪式，老妈的生日，另有这辈子憧憬了无数次初恋和恋爱，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