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被人嫌弃

　　　　回到衙门，天色已经全黑。各房各院都已经掌起灯。

　　差异于往日昏暗的几盏孤灯，今夜，通常主要通道都密集的悬起了密集的灯笼。在这个没有任何光源污染的时代，显得异常明亮。

　　那些悬空轻晃着的圆圆灯笼，宛如一颗颗暖色的南海金珠，次第缀在廊前檐下，为这个高峻巍峨的修建群，披上了一条流光溢彩的莹亮丝带。

　　云南与云西各自提着一个肩负，站在马房院门前，看着地上一条猎狗尸体，缄默沉静不语。

　　玄色的猎狗早已僵硬，吐出的舌头已由昨日的紫红酿成纯黑。

　　“云典吏，云书吏！”还完马匹的小六，扶着腰间佩刀，快步跑来。

　　“呃···”

　　眼见两人一直盯着死狗，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他挠挠头，露出洁白的牙齿，尴尬的笑道：“云书吏，这狗是被毒死的，恐怕不能吃了，照旧扔了吧，今晚咱们有的是酒肉吃···”

　　站定原地的云西差点没跌个跟头，她无奈的看着小六，“谁说要吃了？”

　　“那要做什么？”

　　“破案！”云西说得十分肯定。

　　“破案？”小六嘴巴张得足以吞下个鸡蛋。

　　云西望向云南，眼中波光一闪而过，她其实是有些底气不足的。

　　云南明白她的担忧，轻声说道：“要从狗的胃里取出毒药残渣不是不行以，只是分辨配药人的手法，比力难办。”说着，他又转向小六，问道：“徐仵作对药理可有了解？”

　　小六这才明白，云西云南是想用以药识人的要领，去寻杀狗毒药的来源，他名顿开，马上却又陷入了另一团迷雾之中，喃喃道：“狗吞下的工具，还能查得出来吗？而且毒狗的人不是贾四吗？另有什么要查的？”

　　这也是云西担忧的事情，这里不是现代，没有任何仪器，要从消化物中去化验分辨身分，简直有些天方夜谭。

　　况且毒狗的应是贾四没错，吕德才食用的迷药却未必与之有关联。

　　但是任何可能的细节，都不能错过。

　　现在只看那盛名在外的徐仵作。

　　“徐仵作对药理究竟如何？”看着小六一会懵逼一会又顿悟的样子，云西可笑的又问了一遍。

　　“这个···”皱眉思索的小六突然眼睛一亮，他冲着云西身后欢快的地挥起双手，惊喜的喊道：“徐仵作！”

　　云西云南闻声看去，却见徐仵作正从后面经过。听到声音，他也抬起了头，本就黝黑的面容隐在阴影里，教人看不清心情。

　　小六几步跑已往，或许的讲了几句，才随着一起走回。

　　“徐仵作说没问题！”小六一脸兴奋。

　　徐仵作皱眉瞥了小六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又朝着云南一拱手，道：“不是没问题，是可以一试。”

　　“徐仵作有何记挂么？”云西追问。

　　徐仵作抬起头，重重说道：“如果药渣进入胃里，没有化解几多，细细分辨照旧有掌握的。”

　　云南将手中肩负递给徐仵作，道：“这里是吕德才家的吃食和饮水，烦请徐仵作一同验下。”

　　云西随着递出肩负，漾出东风般的笑容，真诚道：“日后少不了要麻烦您呢。云西在此先行谢过了。”

　　这徐仵作虽然为人正直，但究竟越是滕县人，又和殷三雨关系不错，不能轻易视之。

　　况且无论是古代照旧现代，政界照旧黑道，客气一些，混个好人缘总是没错。

　　“书吏客气了。”徐仵作躬身回礼。

　　“云典吏，云书吏，时候不早了，咱们快去会客堂吧！”一阵冷风吹过，小六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摩挲着手臂，苦笑着催道。

　　“徐仵作也一起吧，今儿个是我们刑房的接风宴，这些工具让小厮抬回去，咱们先用饭。”云西笑着客套礼让。

　　却见徐仵作身后的小六突然摆起双手，心情很夸张的打着哑语灯号。云西立即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徐仵作将两个肩负挎在肩上，又俯身拎起那条很重的死狗，脸上没有一点心情，“多谢书吏美意，仵作房里的吃食也弄好了，就不讨饶了。”说完，他拖着狗腿，头也不回的离开。

　　待到走远，小六才吐了吐舌头，转头对云西解释道：“徐仵作虽本事了得，各人也都很敬重他，但仵作行究竟阴气很重，别说大人们，就是衙里三班六房头头脑脑们，也从不跟仵作走得太近。”

　　云西茫然的看向云南，他轻轻颔首，增补道：“仵作一行虽为刑狱之中很是重要的一行，但究竟属于武艺行当，即即是衙门刑狱人员人手一本的《洗冤集录》，除了必须的实用性，也不被世间文人所推崇，只在相关行当里奉为神圣。无论是黎民一层照旧士族一流，对于刑狱及其仵作一行，仍都视为贱术。又因着与死尸打交道，再厉害的仵作，也是上不了各人台面。”

　　云西这才恍然，“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重农抑商，贱百工？”说着，又戚起鼻子，愤愤不平的说道：“真是不公正！”

　　前世里，穿越仵作小说不知有多火！里面任何一个女仵作，多备点现代仵作知识，就一群王爷将军的男主男配围着，求包养，求抱抱，求举高高，要多风物有多风物。

　　怎么一到她这，就全都没戏了呢？

　　还好她没穿越道仵作身上，否则别说被王爷将军追着跑，怕是和人家一起用饭都要被嫌弃啊。

　　小六又是听得云里雾里，只得走在前面为两人带着路。只一句《洗冤集录》，他倒是听得明白，衙门里，审案断案的险些人手一本，他也因为好奇翻过好几回。

　　“是啊···”云南抬起头，幽幽苍穹中，一轮冷月孤寂高悬。

　　他长叹了一声，“宋慧父之才学，实在远胜于许多文学各人，权赫政客，其名却远逊于后者；《洗冤集录》之劳绩更不知远胜那些风骚的诗词书画几多···”乔

　　云西知道，这番算是点中云南的穴了。云家世代刑狱，重的都是人命公正这样实在的工具。对于人命大如天的信仰更是世代传承。

　　她刚穿越的时候，得知自己即将从事推断职业，就特别兴奋的提起了大宋提刑官，原以为会很拉风，谁知云南却告诉她，《洗冤集录》虽然家喻户晓，宋提刑的威名却并不显赫，生平事迹也流传甚少。

　　云西这才知道，在真实的古代，这样一位里程碑式的国宝级人物，竟然没有获得应有的重视。

　　不外与其为宋提刑费心，她现在更担忧自己的前途，虽然不是仵作，但究竟已投身于刑狱事业。

　　想到这里，她就莫名酸了眼眶！

　　她照旧很期待什么深情王爷，多情将军骤然空降，然后只因在人群多看了你一眼，就爱得死去活来！

　　苍天啊！大地呀！哪位天使姐姐快来解救解救苦命的云西吧！

　　“到了！”小六突然兴奋的转过身，指着前方，笑着说道。

　　云西这才敛了神思，定睛看去。

　　差异于昨晚符生良那间精致温馨的厅堂，这间堂屋盖得很是轩敞，门窗糊着厚厚的窗纸，却仍挡不住屋中通亮的光线肆意穿出，明晃晃的投射到青砖石铺就的庭院地面。

　　里面不时有说笑声传来，气氛似乎很是火热。

　　云西重重吸了一口气，之后大步走到云南的身前，等着小六前去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