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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坠星河

第五十七章 沙场遗孤

夜坠星河 楠榯 3044 2018-01-27 00:05:15

  回京以来,杨炎每日寅时晨起,上朝之后再回府衙处置惩罚各项事务,直到披星戴月而归。

  大司寇从不到府衙露面,司寇中医生却起早贪黑,件件公牍亲自阅处,种种公务事无巨细,一有疑问立马就召人来盘问……很快属官们奋力体现的一腔热情,就被一身疲累所取代!

  各人都拼了命的……在跟身强体健的将军熬着体力。

  就在几个年迈体弱的属官,即将病倒之际,救星终于泛起了!

  接连几天没见到杨炎的宇文荻,直接冲到大司寇府衙把他给抓了出来。

  大街上,一个明艳感人的女子,拖拽着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

  好事的路人纷纷张望,臆测着又是哪个世家大族,又要生出什么样的风骚韵事。

  “二哥,那些公务是处置惩罚不完的!小司寇、令丞们天天守在那,基础不必你事事躬亲!司寇府可不是军营,都是些有资历的文官,处置惩罚事务可比你娴熟、稳妥的多,哪需要你身先士卒?!”

  杨炎看了眼宇文荻,无奈地抖了抖被她扯住的衣袖,“话虽如此,陛下既然调我回京,我就要尽快熟悉各项事务。如父亲所说,尽臣子天职,为君王分忧。”

  他想起了袍袖里的那封信。

  今早朝前,它无声无息地泛起在了自己的案头。

  信笺上写着“事关西北,据实以奏”几个字,还盖了上上将军府的密章。

  怙恃并没有交接给他京城暗卫的联络措施……这封信会不会是暗卫通报的呢?亦或者和父亲相同紧密的亲信挚交送来的?

  虽然心中有万般疑惑,他照旧凭据信中指示,在朝堂上力陈西北军与突厥伏莽小规模战事的实情,支持了宋太师转囤兵粮为建义仓的奏报。

  只因为临行前,父亲说的那句“但为君王,一切从心”。

  凉州十载,他深知宇文家要与突厥一战的决心。

  更知道大战一起,北境生灵涂炭的结果。

  一切从心……若是从心,就注定会站在宇文门阀的对立面!

  望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宇文荻,他的心里堵得厉害。

  十八年前,突厥大部南侵,一路烧杀抢掠,不到十日便突破玉门关,直捣西凉州。

  陇西军衔命自武威郡北上,在西凉城外和突厥雄师遭遇,双方殊死一战!

  其时驻军在灵州的杨遒匹俦,立刻率部支援,却因渡桥断裂,被阻挡在黄河以东。

  突厥雄师与陇西军的西凉一战,连续了三天三夜,等灵州军抢修好渡桥到达战场时,西凉州已是一片人间炼狱。

  那一战的惨烈,至今还在老兵中流传!

  突厥雄师伤亡过半,退回关外。

  陇西军几近全军淹没,宇文家一代兵将伤亡殆尽,上将军宇文直的平辈兄弟,全部以身殉国。

  宇文直的胞弟、车骑上将军宇文素的夫人李沅,听闻良人死讯,舍身殉情而去。临终前,将他们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儿,托付给了旧友杨遒匹俦。

  十几年来,宇文荻在杨家长大,俨然杨家一员。

  母亲曾主动告诉她身世之事,她却只是静静的听着,从不追问,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但是他心中清楚,姓氏、血脉、骨血亲情都是割舍不掉的。若他一直在朝堂上和宇文家争锋相对,那么心爱的女人也终会陷入痛苦。

  ……

  难得有杨炎的陪伴,宇文荻兴致大好。

  一路采买了不少工具,过了申时两人才十指交扣着走回上上将军府。

  府门外停着一排华美的马车,车驾角上都悬着宇文家的族徽。

  一个年纪老迈的管家,站在府门口外,对迎面走来的两人毕恭毕敬的行礼。

  “二小姐,将军让小人接您回家。”

  宇文荻对来者疏离地说:“老伯您好!这里就是我的家。”

  老管家并未放弃,继续说:“上将军想念您了,请您回家住几天。”

  宇文荻冷冷地回道:“十几年来,他可曾惦念过我这个妹妹?如今他一门荣耀,我更是不敢攀附。”

  小姐口气强硬,老管家碰了壁,为难地低头拭汗。

  这时,一个小将骑马急遽赶来,跟他附耳说了几句。

  老管家点了颔首,又对宇文荻说:“二小姐,将军说您若不愿搬回家,就让小人带您去和他见上一面。”

  他停了停,颇为为难地说:“若是您照旧不愿意……他说忙完手头的事情,就亲自到上上将军府来接您!”

  中路军上将军若是亲临上上将军府,接自己的妹妹回家,又不知道会生出几多无端的推测和怀疑。

  宇文荻皱了皱眉头,直勾勾望向杨炎。

  杨炎点颔首,“去吧,见一面无妨的。他……究竟是你的兄长。”

  *******

  马车一路疾驰,出了城又走了很远。最后停在一座山脚下,一条长长的石阶一直延伸到山顶。

  宇文荻随着老管家拾级而上,来到半山腰一处平台。

  此时已近黄昏,晚霞染透了半个天空。

  平台中央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将军,想必是她哥哥宇文烈,而他的身边跪着一个衣着褴褛的老人。

  宇文烈没有转头,只说了声“到了。”

  话音刚落,他从腰间拔出长刀,齐齐的切下了那老人的右臂。

  接着身形一转,手起刀落间,地上又多了另一条手臂。

  老人瞬间倒地,嚎叫着痛苦的挣扎,断肢处鲜血喷涌,浸湿了周围的地面。

  良久,他的刀才落到了那人的脖颈间。

  被他一刀斩下的头颅,在地上打了几个转,慢慢滚到宇文荻的脚边,一双因为痛苦挣扎而瞪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宇文荻虽然久经沙场,但是这样屠杀手无寸铁的人,照旧让她感应一阵恶心。

  “你……为什么叫我来看这些?”

  “你看那边!”

  随着宇文烈手指的偏向,她看到整座山阳坡上,密密麻麻的充满了坟茔,在夕阳下苍凉又悲壮。

  “这里是陇西军墓园,安葬了近万个骸骨,当年我们收敛、辨认、火葬再运送回京,花了整整三个月……我们的怙恃就长眠于此,你既然回来了,也该拜一拜!”

  把血淋淋的长刀丢给属下,宇文烈看着她道:“你就不愿意叫我一声年老吗?”

  宇文荻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我来见你,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些年来,上上将军一家才是我的亲人。你们既然遗忘了我,就请永远不要再想起来了,好吗?”

  “荻儿,这些年哥哥梦里都在想你长成什么样子?你过得好欠好?你何时能回到我身边?”

  宇文烈抬起手想摸她的头发,却停在了半空中,他继续柔声说:“你小时候很可爱,很爱笑,在襁褓中就逗得各人哈哈大笑。”

  宇文荻眼眶一红,“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当年为什么不去接我?”

  宇文烈扶住她的肩膀,“因为,哥哥有很重要的事要办。我不能相信任何人,我必须隐姓埋名,必须到那个地方,必须查出父亲、叔伯和陇西军近万战士死亡的真相!”

  宇文荻呆住了,“真相?什么真相?他们……不是沙场战死的吗?”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但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造成西凉一役的并不是天意和兵祸!而是一场精心筹谋的阴谋!”

  “譬如这小我私家……”

  宇文烈指着地上的尸体,“当年黄河上的渡桥就是他弄断的!”

  宇文荻往退却了一步,“渡桥不是年久失修吗?上上将军说是灵州知府亲自勘查过的!”

  宇文烈冷笑道:“他就是当年的灵州知府。找了他十几年,最近终于从南梁把他抓回来了。”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是谁指使他的?”

  宇文荻一阵焦急,生怕会听到上上将军的名字。

  宇文烈摇了摇头,“线索到他这就断了。早在突厥南侵之前,有人黑暗掳走他的独子为要挟,让他在渡桥上做了手脚。”

  “匈奴南侵之前?你说是有人早知道突厥将向南进犯,特意设局让灵州大部不能增援,要借突厥人的刀灭陇西军?!”宇文荻努力摇着头,“这不行能!”

  宇文烈脸色阴沉,“西凉战后不久,我在凉州抓到一个突厥细作,他本是突厥王庭内卫。据他招供,当年突厥汗王本无意进犯大魏,却突然来了其中原能人异士,巧舌如簧、千般劝导,引得汗王野心大起,他还向突厥雄师提供了西北军备图!”

  “军备图!那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宇文荻惊呼道。

  是谁?大司马府、陇西军、灵州军……甚至拓跋皇族!

  她的心中蔓延出无限的寒意,险些要坠入冰窟!

  “据他描述,那其中原人的一些特质很像是……其时陇西军的军师易天数!而我也查证过,战前三个月他曾请假回乡,直到突厥军队渡过弱水刚刚归营。而事实上他却并未回乡,三个月间行踪不明……”

  宇文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如雨下。

  灵州军三万人,望着黄河天堑,对彼岸的狼烟鞭长莫及,眼睁睁看着一万陇西军弥留挣扎!

  这一切,竟然是有人精心筹谋的?!

  她呜咽着道:“既然事关陇西军师,你为什么不告诉伯父?”

  “伯父?我能相信他吗?为什么那一战,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和亲随们活了下来。”宇文烈惨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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