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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逍遥记

第五六章 长恨悲歌

乱世逍遥记 常居九 5271 2019-05-09 12:32:00

  庄兴南将玉瓶拿在手中,转身递给杨君,“呀”地一声,说道:“原来是你,杨兄弟。”原来当日庄兴南召集群豪,在林中开会,杨君当着众人羞辱青城十雄一番,庄兴南看在眼中,心底已是悄悄赞许,厥后逍遥门沈太白寿宴之上,也曾见他力敌十人,心中早想与他结交,此时相见,不胜自喜。

  杨君拜道:“正是小弟,多谢庄年老相救之恩。”

  庄兴南连忙还礼,说道:“杨兄弟快别多礼,先将解药给那位女人服下。”

  杨君道:“正是。”忙接过解药,转身将王清婷扶起,怀抱手中,将玉瓶打开,却没解药倒出来,原来是只空瓶子,不禁又惊又怒,将瓶子一扔,叫道:“上了那魔头的当!”

  庄兴南一听,怒道:“这魔头心狠手辣,狡猾的紧!”忙奔已往在王清婷嘴角沾起一点鲜血,哪里又是鲜血?黑黑的竟与墨汁一般,不禁说道:“阴冥玄毒毒性甚烈,除了那魔头外,没人能解,此番没了解药,这位女人只怕性命难保。”

  杨君“啊”地一声,双目含泪,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婷婷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绝不独活!”抱着王清婷,只觉她身子软绵绵的甚是娇弱,心中又是惆怅又是恼怒。

  庄兴南将王清婷扶起,坐在她身后,双掌运起内力,轻轻抵在她背后两处大穴,将内力徐徐注入。过得片刻,王清婷已悠悠醒转,只觉胸口疼痛,满身发冷无力,望着杨君,轻声道:“杨年老,我……我是不成了,你……你好生活下去,那位姊……姊姊武功高强,你千万别去……别去寻她。”

  杨君泣道:“不,不,婷婷,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说过,生死也在一起,永远不离开的。”

  王清婷笑道:“杨年老,遇见你,我……很兴奋,也很喜欢。”

  庄兴南虽已二十有八,但从未遇见过令自己心动的女子,这时见二人生死离别之际,互心情意,想到今后却是天人永隔,心里惆怅,突然“啊”地一声,说道:“杨兄弟,我倒知晓一人,兴许能救得这位女人性命。”

  杨君一听,如见救星,忙问:“是谁?庄年老,你快说,谁能救婷婷?”

  庄兴南道:“这人乃是江湖耆宿,名叫何祖才,人称“通天郎”,不仅武功惊人,更是精通医理,胸有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学,可谓通天彻地,无所不能。只可惜何老前辈早些年便隐退江湖,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先师曾与他有过交集,只盼他念此旧情,能够援手救救这位女人,成与不成,却看造化。”

  杨君听了,心中神往,问道:“不知这位何老前辈隐居那边?”

  庄兴南道:“何老前辈本是贵州土家人,居于思州府城南的小竹林中。这位女人只有三日性命,我适才将她膻中穴点了,又存些内力在她体内,倒可延得七日性命。杨兄弟只须七日后再点她膻中穴,注些内力进去,当可续命几日。”

  杨君连忙拜倒,说道:“多谢庄年老,大恩大德,小弟无以为报。”

  庄兴南忙将他扶起,说道:“杨兄弟,我是个粗人,见你侠义心肠,心中欢喜的很,大丈夫行走江湖,义字当头,你若再说这些报恩的话,那就是瞧我不起了。”

  杨君说道:“不敢,庄年老为人才真正令人佩服。”

  庄兴南大笑一声,说道:“事不宜迟,杨兄弟连夜便去吧。”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片,递给杨君:“这是先师留给我的,你见了何老前辈,只须将此玉片交给他看,他老人家瞧在先师面上,定会相救这位女人。”

  杨君忙接过玉片,又道了声谢,道:“正是。”已往将王清婷抱起。庄兴南又道:“我连夜赶路,错过了宿头,这才遇见杨兄弟,也是缘分使然,你便骑我的马去贵州吧。”

  杨君忙道:“你没了马匹,岂不延误了正事?”

  庄兴南道:“我去河南造访旧友,也没什么要紧之事,此时性命攸关,杨兄弟不行推辞。”

  杨君自那日林中大会,便已知他为人,未便再推,只得道声谢。庄兴南已往牵来马匹,把马缰交给杨君,说道:“我有事在身,不能陪杨兄弟前去,你一路小心才是。”

  杨君将王清婷扶上马鞍,自己再跨上去,说道:“庄年老,待婷婷毒性一除,我再去洛阳还你马儿和玉片。”

  庄兴南笑道:“好。”

  杨君道:“那我去了,咱们后会有期。”一提缰绳,趁夜而去。

  健马在道上急驰,不觉间天色渐明,杨君见马匹一路颠簸,王清婷昏昏沉沉,面上心情甚是痛苦,心中不忍,立即勒马,徐徐而行。只听王清婷轻轻说道:“杨年老,我……我好渴。”

  杨君一听,见四处并无溪流,左边倒有个山洞,忙道:“咱们去洞中歇歇。”当先跳下马来,再将王清婷扶下,背着她往洞中走去。到得洞内,将她放下,倚在石壁,说道:“你等着,我去找水。”说着奔出洞去,忽见那马长嘶一声,放蹄便奔,径自去了,杨君大叫一声,发足去追,却哪里能再追上?心中颇觉懊恼:“事到如今,连马也欺我。若没了脚力,不知何时能到思州府?”如今之计,也只有先去找水。

  在山中找寻多时,终于见到溪水,忙去摘来几张宽大的树叶,折成瓢状,满满地舀了一瓢,折返而去。见王清婷依在石壁,昏昏沉沉,心下惆怅,奔已往将清水慢慢喂她喝下,忽想起几月来诸般灾祸降于己身,心想:“我杨君前世定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以致今生事事不顺,只是累的婷婷受此苦楚,若佛祖见怜,叫她伤痛立时好了,我便马上死去也心甘情愿。”

  王清婷喝下清水,神智稍复,见他形容憔悴,漫不经心,轻声道:“杨年老,你别惆怅。”

  杨君问道:“你痛不痛?”

  究竟阴冥玄毒非同小可,王清婷虽得庄兴南注入内力,暂保几日性命,但毒在体中,全身如坠冰窖,脑袋昏昏沉沉,便想闭上眼睛永不醒来,强笑道:“我不痛。杨年老,你说个故事给我听好欠好,我想睡会儿。”

  杨君忙道:“好,好,我讲故事给你听,只要你喜欢,我以后每天都讲。”王清婷微笑道:“我很喜欢。”两人四目相对,如今虽逢此难,但心中均感甜蜜,只想今生纵是诸多荆棘,只要二人天上地下永不疏散,也丝绝不惧。

  杨君顿了顿,忽想起白居易所作的《长恨歌》来,便道:“你应当知晓唐玄宗同杨贵妃的故事罢?”

  王清婷自幼熟读诗书,仍记得十六岁时读到《长恨歌》一文,遥想当年唐玄宗与杨玉环的悲剧恋爱,不由得梨花带雨,心生柔情,自也将此文翻读烂熟。这时听杨君提起,便道:“我听人讲过些,你现在说,我听着。”

  杨君将王清婷搂在怀中,说道:“唐玄宗虽迷恋情爱而误了家国,但他二人的恋爱总是让人敬佩的,这杨贵妃能让玄宗那般痴情,定是个十足的美人了,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那确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说着低头瞧了瞧王清婷,王清婷也正注视着他,两人相视一笑,杨君续道:“我想,那杨贵妃定然及不上你三分之一的貌美。”

  王清婷笑道:“我怎么比得上倾国倾城的杨贵妃。”

  杨君道:“婷婷,你说唐玄宗兵败后,在马嵬坡时众臣要求赐死贵妃,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但玄宗那么喜欢她,怎么差异她一起走?我想,杨贵妃其时一定很伤心吧。”

  王清婷道:“玄宗既是一国之君,虽然以山河社稷为重,子女情长为轻了。”

  杨君道:“他既知以山河社稷为重,当初便不应着迷其中而误了国是。若是我的话,便不会忍心见心爱的人在我面前死去,纵然是没法子的事,我也会同她齐死,去了阎王爷那里就不会寥寂了。”心道:“我究竟不是玄宗,权衡轻重,若其时同贵妃一起自尽,群龙无首,国家也就被旁人侵略了,叫黎民受苦受难,难免遭后人唾骂。”转念又想:“鱼和熊掌不行兼得,既一开始便选择了杨贵妃,厥后又怎忍她孑立死去?其实,只要能同心爱之人生死一起,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不禁紧紧握住王清婷双手,想到倘若她重伤不治,自己也绝不苟活。

  王清婷道:“幽冥之事,究属渺茫,也不知有没有阎王爷。”顿了顿,又道:“杨年老,你肯听我的话吗?”

  杨君忙道:“我这一生一世,永远也听你的话!”

  王清婷笑道:“倘若我终于治欠好,你……你好生在世,我便去阎王爷那里等你,我不喝孟婆汤。”

  杨君身子一颤,脑海中模模糊糊想到倘若她认真治欠好,自己虽同她而去,但总是会伤心断肠一番,说道:“会好的,婷婷,你放心,庄年老既说何老前辈神通宽大,就一定会给你治好的。”

  王清婷允许一声,终于疲惫不堪,沉甜睡去。杨君将她负在背上,走出洞来,辨明了偏向,举步便行。

  这时已是深冬,走得一个时辰,天上竟飘起小雪,雪花落在杨君身上,便即融化,肚中虽然饥饿,却不敢停步,只想早日到达思州,请那“通天郎”何祖财救治王清婷。再行得片刻,忽觉颈中一热,伸手一摸,只见手掌上黑黑的竟是一滩瘀血,惊呼一声,忙将王清婷放下,见她嘴角瘀血兀自留个不停,叫道:“你怎么样,婷婷?”但见她双目紧闭,面无血色,哪里能够允许?一摸之下,双手也是冷冰冰的毫无暖象,这一下更是惊骇不已,忙将外褂除下给她披上。

  只听得王清婷迷迷糊糊说道:“好冷,杨年老,我……我不……我不成了。”细若蚊声,几不行闻,雪花落在脸上也不融化。

  杨君见状,双目含泪,忽想起庄兴南教给他的法子,慌忙在王清婷膻中穴点上一指,再扶她坐起,伸掌抵在她背后,徐徐注入内力。过得盏茶时分,王清婷突然吐出一口瘀血,杨君忙将她搂在怀中,紧紧握着她手,这口瘀血吐出,身子也渐暖了,却仍然昏厥不醒。杨君既知暂时无碍,更不敢丝毫停留,又将她负在背上,举步前行。

  雪花越飘越大,杨君肚中已饿的“咕咕”乱叫,适才又消耗些许内力,此时寒风呼呼,只感又冷又饿,心想:“只要能让婷婷重伤得治,千辛万苦那也不怕。”又想此去路途遥远,须获得市集买个脚力才行,当下更不多想,蹒跚前行。

  走得几个时辰,大雪纷飞,越飘越大,地上也已积了厚厚的白雪,举目望去,但见四周都是崎岖不齐的山峰,白雪笼罩,天地间已是一片银色。

  正行间,忽听得右首山腰中一人大叫一声,旋即又听见数十人齐声欢呼,杨君心中奇怪:“怎地这荒山野岭,竟有人冒着大雪在此聚会?”不愿多耽时间,继续前行,走得几步,便又听得几人大叫,却是惊呼之声,杨君听这声音,心想:“莫非有人遇见歹徒?”更不多想,慌忙奔到山腰,却见半山里有十余名壮汉,都穿了毡靴,棉袍,头顶戴着褐色帽子,腰间系着腰带,挂着匕首,瞧这衣饰,并非中土人士。雪地中一头黑熊瞪着十余名壮汉咆哮,身上已被匕首刺伤多处。

  杨君见这黑熊孤身只影,受多人围攻,心中不忍,但想如今王清婷身负重伤,实不必多生是非,转身便欲下山。

  忽听得黑熊一声长嗷,几名男人齐声惊呼,杨君转头看去,只见那黑熊兽性大发,直往左边三名男人身上扑去,那三名男人大叫声中,齐向两旁滚开。忽见另一名男人拔出腰间匕首,瞄准黑熊腰背,奋力跃去。那男人只四十来岁年纪,两腮长毛髯毛,身材甚是结实,这一跃已往,力量端的是非同小可。

  忽见那黑熊猛地转头,朝那男人正面扑去。那男人本想忽施偷袭,岂料黑熊不去扑咬滚倒的三名男人,却反来攻向自己,大惊之下,只有冒险与之相搏。黑熊体型虽然硕大,行动却是十分敏捷,将与那男人撞上之际,突然前掌上翻,按住那男人肩头,“嘭”地一声,已将他摁在雪地中。

  杨君惊呼一声,忙将王清婷放下来倚在树旁,足底运劲,飞驰已往,叫道:“当心!”双掌一举,拍在那黑熊头上,黑熊惊嗷一声,竟尔飞出丈远,倒在雪地中一动不动了。

  注:「附:《长恨歌》唐·白居易: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膏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今后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美人三千人,三千痛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色泽生门户。遂令天下怙恃心,不重生男重生女。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随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渔阳鼙鼓舞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犹豫不能去。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东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门生鹤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灵魂未曾来入梦。临邛羽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灵魂。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揽衣推枕起彷徨,珠箔银屏迤逦开。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寥寂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转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永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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