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遗书

　　方树之道：“用剑者，需自内而外，善使气，巧使力，以意御剑，似你那般乱挥胳膊，剑圣要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这一招奇才足足练了一个月，刚刚有些意思，自已还未觉怎的，方树之已急得火冒三丈，痛骂他是笨蛋，再练十年也是废物一个。说得急了，便咳嗽连声，止也止不住，奇才真怕他再晕已往。

　　第二招“枯木逢春”奇才练了十天，照旧不得要领，方树之气喘得越发厉害，也不等他练好，便又传了第三招“东风浩荡”，奇才更是手忙脚乱，他每招都要解说一番，也不管奇才懂不懂，只说道：“你不懂也无妨，记着我的话，直接转述给青青就是。”

　　过了约莫有半年之久，终于传到第十二招“冬山如睡”，这已是“春秋十二剑”最后一招。方树之一棍自上而下挥出，剑意传来，奇才只觉这一剑似是全无力气，却是剑意森森，马上令人大感压迫，头脑昏昏，眼皮极重，似乎真的要扑地睡去，忽见方树之身子一软，木棍落于地上，身子摇摇欲坠，奇才赶忙上前抱住，将他慢慢放在地上。

　　方树之扑地吐出一口鲜血。半晌暖过气来，说道：“这一式极为消耗真元，我身子已虚，却是亏不起了。”说着闭了眼，沉甜睡去。

　　奇才自己练了一遍剑，回忆着方树之的解说，却怎么使一ㄇ差池，索性扔了棍子，打起坐来。经过这几年的修习，他的内息功已大为进步，只是从未与外人交过手，不知自己功夫如何。

　　方树之睡了许久才醒过神来，他精神有些萎靡，似是元气未复，奇才小心地伺候着，他却不愿休息，逼着奇才又背了一遍剑典，奇才重新至尾，行云流水一般，背得极是顺畅，方树之大为满意，说道：“不出两月，自会有人来救你出去！你只管练好剑法就是。”奇才心中十分疑惑，不知谁会来救，方树之又是如何得知，欲待要问，他爱理不理，咳嗽一阵子，又睡了已往。

　　虽然每日都在墙上画道道，但奇才已懒得再数，在洞中总有三年多了吧，练功之后，他的身体越来越结实了，似乎长高了一大截，即便照旧不胖，也不是那么瘦弱了。功夫也学了不少，虽然学得囫囵吞枣，搪塞个把小贼总不成问题。

　　方树之这几天很缄默沉静，默默的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只有阵阵突发的咳嗽声提醒着他的存在，奇才已几多了解了他的脾气，知道此时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就这样过了好几天。这天，刚吃了饭，奇才便一遍一遍练习着“春秋十二剑”。

　　“上蔡黄犬，华亭鹤唳，可复得乎？”方树之突然开口了，一开口就说这个，很突兀，奇才知道他英雄末路，心有所感，便道：“孔子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你此时有所感悟，实不算迟。你老人家纵横江湖几十载，顶天立地英雄一世，不愧大丈夫三字。如今虽陷身于此，只是一时之厄，人世无常，谁知未来有没有转机，或许我们就能脱得此难，重见天日。”

　　方树之点颔首道：“是该解脱了。”他闭着眼说道：“奇才，若你能出去，千万不要管我，纵然我要死了，也不用管，你只管自己逃出去便好。”

　　奇才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一股热血冲到头顶，高声说道：“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绝不会丢下你！”

　　方树之突然暴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半晌刚刚平静下来，他喘息着，盯着他道：“这是为何？”

　　奇才说道：“我知道自己很笨，学欠好功夫，可是那不怪你，你已经尽力在教我，你还传了我剑典，我心里早把你看成是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么能撇下你一小我私家走？你自己留在这里，那该有多孑立，我，我照旧留下来陪你好了。”

　　方树之脸上阴晴不定。

　　奇才又说道：“当初我允许了乌云姐姐，要帮她找到你，我虽不是什么顶天立地大丈夫，但也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能中途而废，如今既然找到了，又怎能弃你掉臂？那青青该有何等伤心，一想到她伤心的样子，我就受不了。你不要妙想天开，我，我不会撇下你的。”

　　方树之忽地震怒，骂道：“无能！废物！你是不是自鸣自得，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心地有何等老实！你个无能之辈，又来装什么滥好人！我方树之顶天立地，不需要人照顾，更不要什么同情！你若是想可怜我，不如一剑捅穿了我！”他发作出一阵吓人的狂咳，忽地昏厥已往。

　　奇才手忙脚乱地将他放平在地面，学着九爷的样子，将手置于他胸口，将内息徐徐导入。

　　过了一会儿，方树之醒了过来，看起来十分虚弱，奇才喂他喝了些水，方树之有了些精神，坐起身来，向着奇才道：“奇才，剑典就交给你了。你虽然无能，却是真正的君子，我信得过你。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我传你剑典，不外是利用你，想借你的手传给青青，没想到你这个傻小子如此重情，罢罢，能遇到你，也是我们父女的缘份。”

　　其实奇才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样一个强人，自己若非要去可怜他、照顾他，在他看来不是资助，却是一种污辱，自己唯一能酬金他的，即是完成他的托付，将剑典传到何青青手上。

　　奇才说道：“方伯父，我允许你，若有时机，尽一切力量出洞去，不再以你为念。”

　　方树之笑道：“好！好！”“嘶”地一声，扯下一片衣襟，咬破手指，蘸着鲜血，就着残余的火光，在衣服上写道：“青青吾儿，与吾儿一别，数年矣，每日忖量，椎心泣血，父将远行，惟记挂于你。王君奇才，品德俱佳，今将汝托付此君，汝二人结婚之后，须勤习功夫，有成之后替父报仇，将杨锋奸贼碎尸万段，切记切记！呜呼，吾儿，叹今生不得相见矣！父方树之绝笔。”

　　他将血衣交与奇才，脸色灰白，双手发抖，奇才大张着嘴巴，茫然接过，不知所措，他，他居然将乌云姐姐许配给自己，这，这不是做梦吧？

　　奇才忽地内心一阵狂喜，心砰砰乱跳，“乌云姐姐，我能娶乌云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