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山庄之中，另有什么不行能？从王位之巅，到乡野之中，历经了太多的芜茗山庄，已经没有什么不行能。庄凌儿赌定司空云霆不会冒险任由自己的父亲日日看着那张愈发肖似的面容，赌定他的心中也有一丝提防一丝畏惧。她赢了。司空云霆果真敲定将她嫁至吴国为后。
她只要白綪雪远嫁，既断了司空朔的念想，又能带着她的儿子远离芜茗。她的目的到达了。本是圆满，奈何造化弄人。他策马远去，迫不及待一般的模样，她才知他那样的性子，怎会如此轻易放弃。他以自己的势力为他和白綪雪铺了一条曲折的路。这路旁，却有许多人虎视眈眈。她不知道如果没有她，司空云霆和白綪雪的结局会不会纷歧样。但显然，正是她的一番计划，才开启了这样一场煞费苦心的局，才给了旁人钻营的时机。她终究欠了他的。
庄凌儿无力地瘫在司空云霆的掌中。眼前愈来愈模糊，廿中三，她的瑾儿，她再也见不到了……
“大令郎，使不得！”傅燊蹿将上前，欲拨开司空云霆的手。
“走开！”司空云霆袖袍一挥，击向傅燊。
“冒犯了，大令郎。”傅燊五指紧扣在司空云霆手臂之上，另一只手从司空云霆腋下而上，砍在他的胳膊上。庄凌儿生死之际，傅燊下手又快又重，司空云霆不及反映，手臂一麻，闷哼一声，被傅燊远远推开。
庄凌儿倒在榻上，捂着脖颈大口地喘着气。她脖子上的红痕触目惊心，傅燊若再晚到几步，她认真没命。她的眼角涌出两滴泪来，劫后余生，让她不知是该恨照旧该喜。
“大令郎，庄主……”
“傅燊！”司空云霆阴冷静面孔，硬生生打断傅燊的话，道：“我另有些话要问你们的庄夫人。你放心，她的命，我今天留着，不会让你们交不了差。”
傅燊看了眼慢慢缓过来的庄凌儿，拱手道：“多谢大令郎。”
屋中静寂一片，只剩下庄凌儿和司空云霆。
庄凌儿敛衣端坐，她面容清淡，就像夏日经雨的洁白莲花。
司空云霆道：“你究竟是谁？”
庄凌儿的手指抚在司空云霆刚刚扔在榻上的白色衣裙上，轻声道：“我是谁？一个替身而已，你们父子不应心知肚明吗？”
“你这替身可不简朴。你生产当日胎儿不保，那么巧，綪雪便被送到山庄门口；你怀云瑾之时，草木皆兵异常谨慎，可如今果木居中的却不是你亲生儿子。”司空云霆冷笑一声，道：“你该是为难的吧，庄夫人。你既想保住你的儿子，又不能破坏了背后之人的谋划，你只能将他藏起来。一十四年，他就在你这里，无论是父亲照旧我，都未曾发现。你的主人是谁，我不感兴趣。芜茗山庄，有本事来惹，便也要费心如何收场。”
庄凌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道：“我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你们斗不外她的。”
“是吗？”司空云霆道：“所以你畏惧了，你利用我既将綪雪嫁出去，解了自身的危机，又将你的儿子送出去，防止他被你主人波及。你们如愿了。”
“霆儿，对不起。”庄凌儿殷切地望着他，眸中泪光闪闪，道：“我不知道事情会突变到这个田地。对不起。”
司空云霆的目光轻转，落在白纻舞衣上，无比厌恶隧道：“事情原也不必这样的。吴国亲使前来提亲那日，父亲那样痛快地便允许，我原想着或许父亲心中不会藏着那样龌龊的心思，究竟他爱的，是綪雪的娘亲，无人可以替代。那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着或许我可以直接同我父亲提出来，让他放我和綪雪走。但綪雪及笄那日，你部署的这一袭白纻舞衣让我蓦地明白，我有何等妄想。”
“綪雪她娘亲第一次见你父亲时，跳的即是白纻舞。”庄凌儿的脸色煞白，无力道。
司空云霆徐徐道：“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一切都是我的错。”庄凌儿道：“你若恨，便恨我吧，求你放过瑾儿。”
“现在开始担忧你儿子了？”司空云霆冷笑着道：“我既不能杀了你，便会折磨你的儿子。”
庄凌儿扑通一声跪下，恳求着道：“霆儿，我求你。我求你放过瑾儿，他是你的弟弟呀。”
司空云霆退却一步，一字一顿隧道：“你可曾想过放过我？”
庄凌儿的泪簌簌而下，道：“綪雪她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瑾儿是你们的弟弟，你不能这么对他！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司空云霆切齿道：“你做了綪雪十五年的母亲，你却又为何如此对她！”
庄凌儿瘫坐在地上，手指本想狠狠地攥着衣裙，却发现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她的心中惊慌万分，这么多年同司空云霆相处，她深知他的秉性。他从富贵的高空跌落，他的心中虽然有良善，但他依然冷血无情。没有了白綪雪的司空云霆，便只剩下了酷寒。
她还能期待什么奇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的血液里流着吴越皇家的血，他的心中佛魔共存，全在一念之间。她哀哭着，爬到他的脚旁，暗黑的衣袍上，点点纷歧样的光泽。那是血，他在江都大开杀戒，而这源头，是她的一场算计。她瑟缩在他的脚旁，抬起荷花一般柔弱的面庞，道：“霆儿，无论你相不相信，这么多年，我是真心喜欢綪雪。只是知晓一切之后，我的心中也有不甘，也有嫉恨。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我求你放过瑾儿。千错万错都是我一小我私家的错。霆儿，我求你……”
司空云霆冷眼看着她，道：“你起来吧。云瑾的事我会看着办的，就当……就当是看在綪雪的面上了。”
庄凌儿深深地低下头去，给司空云霆行了大礼，道：“另有一件事……瑾儿的事可不行以瞒着你父亲？”
司空云霆垂首望着庄凌儿，眉目冰寒如数九隆冬的冰原，没有一丝温度。“但随你愿。你是棋子，但你爱上了我父亲。”
司空云霆举步往外走去，外面又是一个艳阳天，有着讥笑的亮堂。只听身后庄凌儿清声道：“玉玺。”
司空云霆的脚步顿住，他转身看着这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女人。庄凌儿已经站起身来，道：“吴越的玉玺，就在这里。有了它，你便可以去做你该做的事。綪雪的事，真的对不起。”
司空云霆的眼上浮上一层阴霾，道：“没有綪雪，我要它何用。记着，这是你欠我的。从今往后，你和果木居的那小我私家循分点，否则我不介意将你珍惜的这外貌平静亲手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