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云璧望了眼四周，挠挠头，俊俏的面容一下子变得苍白，道：“或许就是这四周吧？”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远处有利箭破风声难听逆耳传来，可恼他身边并无佩剑，只得去捉司空綪雪的手臂，想将她拉开，却不意电光火石之间，手上一疼，踉跄开去。眨眼之间，一团藕色身影已将司空綪雪拦腰搂住，咣咣格开飞箭，空踏了两步，停在十步开外。
脸沉如冰，眉目间隐有化不开的千里寒霜。束起的黑发帖服地裹在发冠中，玉簪一穿而过，簪尾的蓝色宝石熠熠闪着微光。藕色衣袍轻飞，巧绣幽兰的云靴陷进雪中，似是罗致了周遭数里的冷气，周身冷得出奇。一柄长清剑，提在手中，腾起格格杀气。
“哥哥？”司空綪雪挣开司空云霆的手臂。
司空云霆却不看她，盯着劈面捂着手的钱云璧厉声道：“我已经警告过你，禁绝你再踏入芜茗的地界一步。”
“哥哥，钱令郎他没什么恶意的。只不外是来见心上人而已。”司空綪雪急遽按住司空云霆的手，生怕两人言语差池付动起手来。
司空云霆冷笑一声，道：“心上人？芜茗可没有什么心上人。”
“有没有你又岂会知？”钱云璧不甘示弱。他又转身向司空綪雪柔声道：“小姐不必为我说话。你兄妹二人既欠好，不必为了在下再添不愉快。”
司空云霆长剑一指，厉声道：“你说什么！”
钱云璧慢条斯理轻笑道：“我说我喜欢你妹妹。”
司空綪雪闻言身子一震，手不自觉地紧紧收拢，扯着司空云霆的衣袖，让他不由侧目，一张脸愈发阴寒。她脑子转得飞快，几下心思一动，明白过来钱云璧是不想让司空云霆知道他心上人的存在，才故意拿她当了幌子。可是他怎么这么斗胆，看司空云霆的样子，不像是能一再容他，他难道不怕司空云霆怒极结果了他么？
弄明白钱云璧是诓司空云霆的，司空綪雪心中松了口气，惴惴不安地去瞟司空云霆，果不出其所料，那张冰块似的脸沉得愈发冷酷，但燎原般不行停止的怒火徐徐从失神的眸中迸出。司空綪雪被司空云霆这意料外的盛怒惊呆了。她觉得那声随之而来的怒吼既遥远又不真实，透着种夸张的偏激。司空云霆近前一步，怒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哥哥，不要！”司空綪雪忙去扯他的手臂。险些同时间，一声乍喝响在半空：“看谁敢动太子殿下！”司空綪雪一惊，向上望去，原来竟似凭空多出两人，稳稳地落下，挺剑向司空云霆，护在钱云璧身前。身旁有积雪吱吱声，司空綪雪扭头一看，大吃一惊，原来不知何时她和司空云霆身后侧也多了两人，均着白衣银袍，想来即是龙吟卫了。这身装扮同她遇见欧阳皓时见到的龙吟卫纷歧样，那时他们一身青黑，不外其时正是枝繁叶茂的夏季，而现在大地一片迷茫，想必是四时季节的缘故了，否则雪染树林，青黑如何伪装。
“休得无礼！速速退下！”钱云璧一脸肃色，急遽向前，将二人拦在身后。
“你是太子？”司空綪雪虽然觉得那两人是在开玩笑，可是理智告诉她没人会在一个如此偏僻的地方开这种玩笑。
钱云璧颔首道：“不错。”
“听说吴越国的国主奢靡无道，说的可是你父王么？”司空綪雪之前听碧竹说吴越国国主钱炫悌的寝宫黄金铺地，白银作柱，珍珠为帘，翠玉当杯，更有上等水晶雕镶拼接的灯罩，连那灯油都巴不得是太上老君炼丹的三味真火所点。在历代帝王中，这位钱炫悌极尽奢华之能事，将小我私家享乐发挥到至高无上，以致吴越民众除战事之外，还要忍受繁重的苛捐杂税，不行不谓是国无良君，民无安生。
钱云璧眉头一蹙，瞟了眼司空云霆，对司空綪雪道：“若不是我知小姐深居芜茗，此话定是耳食之闻，否则拼尽全力，云璧也会为父王讨回公正。”
司空綪雪自知失言，当父亲的再如何不是，只怕作为儿子也不会同外人一道评说。为了缓解这尴尬气氛，她故作轻松，转移话题问道：“不知太子为何来芜茗呢？”
“我为何来，小姐最清楚不外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亘古稳定的么？”钱云璧双眉轻展，飘飘然笑道。
“不是，我问的是太子你第一次为什么来芜茗？”司空綪雪实在找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太子来到这远离人烟的芜茗。游山玩水？江湖历练？抑或体察民情？
“我来，是访一位旧友。”钱云璧眼神飘离，游向司空云霆，复又落在司空綪雪身上。
司空綪雪还要再问，不意司空云霆冷冷抢道：“多说无益。龙吟卫，送客！”
身侧两人白影晃动，瞬间已到三人面前。剑鞘横在两名护卫胸前，一时间林中冷气大盛。那两名护卫虽心中气恼，却不敢造次。
钱云璧轻抬下巴道：“你这逐客令下得也太不讲原理。芜茗山庄，岂非王土。”
司空云霆拉起司空綪雪的手，一步一步挨近，在他身侧停了下来，斜着眼寡淡道：“甚好。我却不知如今太子也会这样的讲原理了。你父王无论何时都不敢闯的芜茗，你若是闯了，定是有趣的很。”两句话说完，寒风挟起衣角，带起浮雪，将二人身姿轰轰裹在一片酷寒中。
司空綪雪被司空云霆拉着大踏步向回走去，她不知这两人究竟如何到了如斯田地。芜茗简直是吴越领土，再是私产，司空云霆也不应对一国太子如此态度；可那太子，却又不那么生气，他不应雷霆震怒的吗？莫非他此时见讨不着自制，现下忍了这口气只待回去调兵遣将踏平芜茗吗？
念及此，司空綪雪不禁向钱云璧看去，却手上吃痛，叫作声来。司空云霆一双阴翳寒眸，平眺远方。他手上青筋暴突，紧紧攥住司空綪雪的手，直将嫩白小手攥得愈加没有血色。
“云霆，你我的事，与她何关？！”钱云璧听见司空綪雪那一声痛呼，猛然转身，怒目而视。
“限你一炷香之内离开芜茗，否则，杀！”穿过冷冷的空气，一句话无情地碎成冰碴。未回转的头，决绝而冷漠，只有冬风咆哮在林中，掀起袍角露出一双靴，一双鞋，急遽踏过皑皑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