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后,魔都岭辟风坡。
辟风坡,名为坡,实是魔都岭一处极宽旷的平谷。这里古木参天,青藤横生,一条清澈的小溪纵穿谷底,涓涓而流。而在溪水的两侧,是一座座整齐排列的宅兆,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
这些宅兆,有的已经破碎不堪,有的已长满红苔。
但寒生面前的这一座,却是很新,甚至连那墓碑上的字尚如刚刚刻出。
“寒生,走吧!我们该离开了!”玥璃轻轻走到寒生的身旁,低声说道。
寒生的眼睛忽地一动,两行泪水不觉流了下来。
他默默地望着石碑上的字,低声泣道:“慈竹师兄,不管你到底是叫黄泉照旧慈竹,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兄。这一次,我真的要走了!你安息吧!或许这一别,我再不能来看你了……”
寒生说着,在黄泉的墓前又深深拜了三拜,回首擦干眼泪,与玥璃向谷外而走。
但当他们刚走出谷口,一个紫色的身影早已等在了那里。
“寒生,你真的要走?”
“是,青虹!”
“去哪里?”
“妖仙岛……又或是更远的地方!”
青虹的眼中泪光哆嗦着,她深深地望着寒生,又瞥了一眼玥璃,正要再言,却又忽地抿住了嘴,良久方降低道:“好,好,你是该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青虹,你何不……”
玥璃正要开口,忽见一人神色张皇的赶来。
“少尊……快……快……魔尊他……他快不行了……”来者边跑边召唤道。
“什么?”
青虹大惊,急冲出数步,却又倏地停住,回首道:“你们沿两界山向东而行,不日便可抵达东海,记着,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青虹说罢,随即转身而去,一气跑到了神灭殿,冲到一间后室。她猛然推开大门,里面早已站满了人——圣尊、巫王、红玉以及风鹤与魔教诸人。
见到青虹赶至,众人俱纷纷身退。而狭隙之中,青虹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魔尊。只是现在,他已是形容枯槁的老者。
“虹儿,快过来,你的舅舅他……”圣尊宛菱泣声呼道。
青虹急步赶至塌前,刚一蹲下,魔尊即紧紧抓住了她的双手。
“虹儿,神都峰一战,舅舅内元耗尽,这一次怕是要去见你的母亲了……”魔尊斜倚在塌上,颓然的望着青虹,降低道。
“不……不会……”青虹瑟缩说着话,这般生离死别之景似乎让她不知如何自处。虽然,她的心很痛,但她的口中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这就去玄冰岛,去取更多的幽莲冰露……你的伤一定会……”青虹急声道。
魔尊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道:“大限之期,又怎是凡世之药能够挽回呢?你我相处日短,你能有这份心,我已经知足了。虹儿,有一件事……一件事……你可否允许舅舅……”
魔尊的语气似乎已越来越弱。
“我……我……好,你说。”青虹顿声道。
魔尊道:“继我之位,卫我魔族!”
青虹的手不禁一颤,她没想到魔尊所托之事竟会是此。
“怎么……你……不愿允许舅舅吗……”魔尊微闭着眼睛,奄奄一息道。
“我……我……”青虹一时不知如何回覆。
“如今魔族之中……身上流淌着先祖魔龙之血的……只有你一人……你若不……我魔族……魔族将……咳咳……”魔尊说着说着,不禁有些激动,一缕鲜血复又从嘴角溢出。
“虹儿,还不快允许下来,难道你想看到你的亲舅舅死不瞑目,含恨九泉吗?”圣尊宛菱一边悲痛的望着魔尊,一边厉声道。
“好,我允许你!”青虹沉声道。
“好……好……”魔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但他紧握住青虹的手却慢慢松了下来。
“事到……如今,你……照旧不愿……不愿喊我一声……舅舅吗……”魔尊极尽虚弱地问道。
青虹:“……”
“而已……而已……罢……”
魔尊话未竞,头忽地垂了下去,握住青虹的手也终于无声的松开。
“年老……”
“魔尊……”
……
屋内,伤心的召唤骤起……
青虹却终没有喊出那两个字。
现在,她的泪水迷蒙了双眼,内心在一遍遍的唾骂着自己的软弱。
直到,她的耳中清晰地听到一个异口同声的高喊。
“吾等恭送先尊,参拜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