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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悲笳

第六十九章 牺牲

寒月悲笳 秋窗夜雨 3692 2018-04-10 21:52:48

  一边是狂风疾起,一边是霜雪凝结,神桃树下似乎眨眼之间到了冰雪凌飞的隆冬之际。广场之上的每一小我私家现在无不感受到了那阵阵袭来的冷气,有的甚至冷得发抖,数千年来,因神树的结界作用,他们已经太久不知道严寒为何物了。

  刹那间,天空昏沉如墨,百里陌和雪姬的妖气早已弥盖了朗朗晴空。突然,百里陌举起了手中的风灵妖刀,刀锋的冷光在这片昏黑暗显得格外慑目。

  劲风在风灵刀尖极速聚集着,而此时百里陌的衣衫却只是微微轻摆,他的脸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豪和尊贵之气。

  百里陌冷冷的凝视着劈面的雪姬,眉间微蹙,他似乎仍然无法理解雪姬为何要叛逆丘泽,也绝不能容忍任何人玷污丘泽之名。

  “轰……”

  刹那间,百里陌恼怒的一刀猛然劈出,现在他显然已经不想再去体贴问题的答案,他的答案就只有他手中的刀。

  风灵妖刀霸气无匹,怒冲而去的气柱夹着强劲刀力朝着雪姬直冲而去,刚刚的那道冰壁早已破碎横飞。

  眼见刀光飞至,雪姬依然无半点惊惧,她猛地举起剑,翻转之间,剑身瞬间积满了无数的冰花。

  随着她的嘴角一动,冰剑奋力刺出,那一朵朵唯美的冰花瞬而变作万千利刃,向着迎面而来的风灵刀气迎击而去。

  “铮铮铮……”

  气柱与冰花相遇间,青光闪烁,碎裂之声直震的人耳发疼。而与此同时,妖刀之气亦在雪姬与百里陌之间停住了,那风势似乎也蓦地改变了偏向,向着空中疏散而去,徐徐的平息下来。

  阵中央,破碎的冰花从高空徐徐飘落,晶莹闪亮,那微弱之光照亮了两张酷寒的脸。

  刚刚的对击似乎激起了二人的使气,百里陌和雪姬双双飞身而起,刹那间,风卷雪舞,天昏地暗,除了战阵中传来的一道道“铮铮”之声,却看不见半点刀光血影。

  “你果真照旧选择对我脱手。”相持的一刹,雪姬冰声说道,只是现在她的心似乎比那漫天飞雪还要越发的寒。

  “叛逆丘泽,罪无可恕。”百里陌眼睑低垂,虚目之中透着一道决绝之色。

  “哈哈,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莫非你丘泽是九天神宫不成?良禽择木而栖,这个原理,原来你不懂呀!哼哼,哦,对了,你可是丘泽百里一族的唯一血脉,虽然你自是断断不能忤逆了自己的先祖。”雪姬蔑声应道。

  “良木而栖?你所言之良木就是天狼谷吗?”百里陌厉声喝道。

  “哼,不是天狼谷,难道照旧你丘泽不成?丘泽谷已早没往日荣耀了,而天狼谷才是妖族真正的王者,你丘泽……哼,不提也罢。”雪姬道。

  百里陌猛然又是数刀劈出,忿声道:“住口。”

  雪姬化掉刀势,左掌紧接着击出一道寒冰,随即怒声说道:“哼,真不知你们还在坚持些什么?即是强弩之末就应该明白顺势而为,难道你们真的以为可以逆转天意吗?就靠这神祭之战?哼哼……痴人说梦!”

  百里陌没有再说话,但他的行动已回覆了一切。

  百里陌的刀尖直指苍穹,风暴从四方聚来,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穴,幽幽而转,那其中似乎藏有无尽的风力。

  现在,人群之中,青雀的脸凝滞住了,倒不是因为百里陌已将风灵刀法修炼到了如此极境,而是因为他知道百里陌这次真的怒了。

  她不禁担忧起来,因为阵中的二人任谁她都不愿看见其受到重创。

  这时,独孤月等人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阵中,脸色凝重,却不知雪姬能否接住这一风灵必杀技——九灵灭世。

  在独孤月的右手旁,幻月的脸一阵阵的抽动,现在,他手中的剑在铮鸣,就如同他的心一样的不安。

  黑压压的风穴险些掩盖了半边天,汹涌澎拜之中百里陌的妖力已然到达了极致,随着几道白光虚闪,他的身旁两侧各泛起了四个两全,而那高举过顶的九把风灵妖刀之杀气也早已十全十美。

  “这就是风灵刀的终极奥义吗……”雪姬的双目凄然一闭,面容极尽的痛苦。

  现在,在她的周围,那极端的白色冷气就像是从她的心间发出的,似乎可以冰封世间的一切。须臾间,冷气化作无数的冰剑,飞悬于雪姬的面前和两侧,直至半空之中。剑阵密不透风,但在冰剑的透射之中,却似乎依然可以看见雪姬那绝望的双眼,如瀑的黑发。

  “什么?他们……”胡八惊呼。

  青雀默然未语,在她的心里又岂会不知九灵灭世与千山飞绝的对决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两败俱伤,甚至是两败俱亡。

  “百里少爷……”青雀照旧不禁大叫了一声,只是现在的百里陌哪里还听获得任何的话。

  此时现在,九把灭世妖刀蓄势待发,无数冰霜剑刃亦在半空中冷光绽射,狂涌的风和无边的冷气已将二人重重围在阵中,隐匿不见。

  电闪雷鸣间,百里陌知道这一次已是丘泽最后的时机了,他必须用尽全力,拼上丘泽一族万年的荣誉,所以,他绝不能输,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心慈手软,哪怕劈面阻挡他的是雪姬。

  猛然之间,百里陌目光绽射如电,衣发亦随之狂舞,九股灭世刀风以九龙入海之势向前奔啸而去……

  九股刀风飞驰着,而百里陌的妖力却依旧狂涌不已,显然他没有计划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时机,第二次的连击已然蓄势待发。

  电光火石间,百里陌心中猛一惊颤,一种不详的预感顿生,因为刚刚的一击他竟没有感受到半点对手的妖力反抗。

  风隙之中,百里陌射目望去,只见雪姬的冰霜剑阵仍在,但她手中之剑却低垂了下去,而她的双眼亦紧紧的闭着……

  这一刹,百里陌才幡然清醒,原来雪姬基础就没有计划挡他这一招,更没有计划使出千雪飞绝。她只是在求死。

  但那九道恼怒的刀风现在却不行能明白主人心中所想,怎么可能就此停住。

  “雪……”百里陌大叫一声,他的身影如同九天神雷般迅疾,瞬息间已飞至雪姬的面前,盖住了自己正奇袭而来的刀风。

  百里陌双手死死的握着狂颤的风灵刀,在他的身前筑起了一道防御气壁。

  “嘭……”

  九股灭世刀风与百里陌险些耗尽所剩妖力筑起的气壁碰撞之间,发出了震天巨响。

  九灵灭世本是百里陌的必杀之技,他何曾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要去反抗这九股犷悍之力。

  气壁越压越薄,但那九道灭世之风却依然源源而来,势不见减,反而似乎愈发的强劲。

  百里陌体内的妖力在狂泻翻腾,显然如此紧急关头,他已顾不得许多,哪怕是损耗到内丹之元。

  “百里陌,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何又要来救我,在你的眼里,不是只有丘泽的荣誉和卿儿吗?”

  雪姬兀自站在百里陌的身后,泣声说道。

  “雪儿,你这到底是为什么?”百里陌瞪着双目,一边奋力反抗着刀风,一边回首望了一眼身后的雪姬。

  “雪儿?你竟然喊我雪儿,你已经十几年没有这么喊我了,也十几年没有跟我说过今天这么多话,看过我这么多眼了。”

  “雪儿,你快……躲开……我支撑……不住了……快……”

  “百里陌,有你这句话……雪儿知足了……”

  “雪……”

  百里陌刚欲开口,却猛然间感应一股通体极寒,只是未及他反映过来却已然迟了,瞬息间被冰封在了厚厚的冰椁之中。而同时之间,雪姬张开了双臂,面向冰椁,挡在了百里陌的身前。

  雪姬并没有用妖力再筑起抵御的冰墙,而是紧紧的抱着冰椁中的百里陌,用肉身之躯背对着那怒杀而来的刀风……

  轰然中,风停止了咆哮,冷气徐徐退散,天空也再次明亮开来。

  透过稀疏坠落的花屑,众人终于重又看到了二人。

  虽然,幻月是第一个飞至二人跟前的人,他哆嗦的双臂紧紧的抱着早已气绝身亡的雪姬,将她的额头深深的埋在胸前,眼中的泪水早已如雨般落下。

  “雪姬,雪姬……”

  幻月疯似的召唤着,虽然他知道无论自己对她何等好,在她的心里永远也忘不了百里陌,永远就没有给他留下半点的位置。

  幻月恼恨的回首望着冰封中的百里陌,猛然一拳打在冰椁之上,鲜血马上淋漓而下,在冰壁之上与雪姬的鲜血溶汇到了一起。

  “你们滚开,滚开……雪姬是我的,是我一小我私家的……”幻月冲着赶来的青雀等人咆哮着,他的心悲痛到了极点,整小我私家都似癫狂。

  幻月怀抱着雪姬徐徐离开了人群,没有人去阻拦他,纵然是独孤月,因为妖仙岛没人不知道幻月对雪姬的苦恋之情。

  然而,就在幻月抱着雪姬刚迈出不到十步,突然,神祭台上空一道灰影掠过,一个灰衣人瞬至,那速度快如电,疾如雷,未及幻月转头,那灰衣人已然一掌拍在他的后背。

  幻月闷声倒地,灰衣人单手接过了雪姬,凄然道:“雪姬永远是我丘泽的人,今天谁也无权带走她。”

  “慕容谷主,你……终于回来了!”胡八高声喊道。

  “谷……主……”青雀的声音早已颤不成声。如若不是那条断臂和忧郁的双眼,她已险些认不出眼前的这个男人竟就是慕容千雪。

  慕容千雪的泛起,丘泽众门生无不激动万分,黯淡的眼神之中重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哼,雪姬这个叛徒……”胡八恼恨骂道。

  “住口,胡八,雪姬她不是叛徒,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这冰椁其实是雪姬在掩护百里少爷……”青雀痛声道。

  “什么?掩护他?”丘泽谷的所有人都惊愕了,胡八更是摸不着头脑。

  青雀怅然道:“百里少爷刚刚使的是九灵灭世,但他最终却是身处雪姬的一边,与自己的刀风相向,而这阵中又何曾见到半点千雪飞绝痕迹……”

  “你是说?”胡八像是瞬而明白了什么。

  “不错,生死之际,雪姬并没有打出千雪飞绝,而是选择舍弃性命冰封了百里少爷。”此时现在,青雀已不忍再说下去了,泪眼早已朦胧。

  “为什么?雪姬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胡八又急问道。

  慕容千雪仰天长叹:“雪姬,你这又是何苦呢!唉……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为师的错,是我选择了逃避,是我来迟了……”

  接着他又向丘泽所有门生道:“雪姬她从来都没有叛逆过丘泽,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与我们并肩作战。因为她知道陌儿的九灵灭世尚不能反抗独孤月的天狼之火,也更知道陌儿宁死也不会屈服。唉,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这一切重压本该由我这个谷主肩负,是我害死了雪儿。”

  慕容千雪的脸极尽扭曲着,这百年来,他的痛苦和自责一刻也没有消散过。

  寒生兀自耸立在人群之末,此时现在,他久久握紧的拳不知为何竟徐徐松却了下来。

  他眼望着独臂的慕容千雪,这一刹,他猛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竟像极了左叔叔,那枯瘦的身形,沧桑的脸,悲绝的眼神……

  寒生眼中的泪光哆嗦着,面对着慕容千雪,面对着这个自己恨念了十一年的恶人,他却无法提起恨意。因为,当年的那个白衣恶人今时今日早已形似一个行迁就木的老者。

  青虹握住了寒生的手,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她自是知道寒生的心情,但却理解不到他现在心底的纠痛。

  慕容千雪怀抱着雪姬,丘泽门生抬着百里陌的冰椁,漫步走下了神祭台,回到了神桃树下。

  “属下恳请谷主救出百里少爷!”说话之人,虽然是自小追随百里陌的端木春。

  慕容千雪怅然叹道:“雪儿以生命为价钱换取对陌儿的掩护,我又岂忍违背她的心意。”

  “可是……”端木春急欲再求。

  慕容千雪略一扬手道:“好了,不必说了,抬下去吧!日后,我自会解封冰椁,今日的一切就交由我一人吧!”

  千雪功法本是慕容千雪亲手所创,他虽然知道这冰椁已是耗尽了雪姬所有的丹元之力,这个时候,他又怎么能让雪姬的生命变得毫无意义。

  其实,在慕容千雪的心里,他又岂会不知雪姬对百里陌的痴情,而也正是因为这份痴情,让她选择了以死掩护心爱之人,以死让他永远忘不掉自己。

  慕容千雪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自己看着长大的爱徒和弟弟,心一阵阵割裂般的疼。他怎么能想到有朝一日事情会生长到这般境遇。

  或许,在慕容千雪看来,这百余年来所发生的一切,所有的人和事,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的罪责。而这些错和罪,只怕自己用性命也无法挽回和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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