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青虹没有搭理,寒生也便识趣的再没继续多言。
初秋的晚风吹来阵阵凉意,让这个小山洞显得格外孤寂和清冷。
“寒生,你今后要去哪里?”青虹裹了裹身上的衣衫,篝火已经徐徐微弱了。
寒生长吁了一口气,不禁忧从中来,道:“我也不知道,其实自打离开昆仑我就已经不知该去何方了。”
“无稽山如今已是面目全非,我恐怕再也无法去祭拜左叔叔了......”寒生顿了很久,又怅然叹道。
“放心吧,寒生,你会有时机再......”青虹欲言急止,“我,我会替你代为祭拜的。”
寒生似乎基础就没有听见青虹所言,只颓然自语道:“我真是不明白,一个好好的无稽山,尸毒门为何要在那里布下邪阵,究竟是为什么?”
“哼,作甚邪阵?难道昆仑的戮魔剑阵就不是杀人如麻的邪阵?”寒生刚刚的话似乎刺激了青虹,她倏地而起,目光凛然。
看到青虹的情绪激动,寒生一时不敢再有言语,他也知道想要劝说青虹转头是何等的难,究竟她自小便生活在尸毒门。
“就算没有尸毒门,无稽山也早不是你可以居住的地方。而且既然你这么想留在无稽山,为何又和那帮道宗之人混到一起,甚至还去了黑森林。”青虹又道。
“因为……”寒生停顿了许久,坚定却又暗含忧伤地说道。
“你那日所言之事,我已在教内懊匚沤询,十一年前除了尸毒门十二煞的鬼叟曾死在无稽山,余下并未有门人在那里泛起过,而且尸毒门也从未有过一个叫卿儿的女孩。”青虹声音缓和了许多。
“什么?你说的是……是真的?那为何当日你身中之毒……”
“我为何要骗你,尸毒门人之中,虽然全都体内浸染万骷血咒之毒,但真正能以此杀人的寥寥无几。更况且,你所言那人身穿白衣,而尸毒门人向来黑衣蒙面,何来白衣之人?”
寒生一怔,倏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戒指,那枚他一直带在胸前的戒指。
“对了,这枚戒指,你可曾见过?”
“这枚戒指是?”青虹看了那枚戒指一眼。
“是当夜那个恶人留下的。”
“这不是尸毒门之物,这是妖族之物。”青虹说道。
“妖族?你认得这个戒指?”寒生的双眼绽放出慑人的光线。
“这九域八荒各族的图腾我自小就认识,不会有错,这是妖仙岛的工具。而如此一来,你说的那个恶人必是妖族之人。”青虹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你可知妖仙岛在那边?”寒生猛然抓住青虹的胳膊,目光如火,他的手和身体似乎都在哆嗦。
青虹停顿了片刻,说道:“妖仙岛在茫茫大海之中,已近乎是个传说,我并不知道在哪里,几千年来也没人去过,对于妖族的事我也只是听师傅说过一二。”
“那你师傅可知妖仙岛……?”寒生急遽一问,不知为何却又倏地停住了口。
“她也并不知晓,”青虹黯然道。
“我明日要去个很远的地方,也许那里有小我私家会知道,不知你是否愿意……”青虹继续说道。
“我愿意,愿意,是哪里?何人?”寒生急问,现在,莫说是很远的地方,就算是幽冥鬼府寒生也会愿意随着前去。
“梵天禅刹,幻海神僧。”青虹道。
寒生险些兴奋的要跳起来,已经十几年了,十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到那个白衣人,想着找回卿儿妹妹,这是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执念,也是对左叔叔唯一的交待,更是他活下去的理由,如今,终于有了一丝眉目和希望。
这一夜,寒生一刻也没有睡,嘴角始终挂着微笑,他甚至已经想象到和卿儿妹妹久别重逢的那一刻,想着千言万语。只是想着想着,寒生的眼泪又止不住的在眼中打起转来。
这个夜是如此的漫长,寒生等了很久也等不来洞口外的那第一线曙光。
终于,天照旧如约而至的亮了,青虹和寒生急遽收拾了行礼和补给,即飞身向西而去。
半空中,青虹指了指脚下的那处小山峦,问道:“寒生,你知道这座小山叫什么名字吗?”
寒生摇了摇头。
“叫‘莫离山’……”青虹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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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日后,昆仑神都峰,道宗三派齐聚于玉虚大殿,青松和玥璃等人亦实时赶回,只是每小我私家都是眉头不展,面色忧郁。
两百年来掩盖着整个昆仑虚的那抹愁云似乎还未散去,反而越来越浓。
而东皇宫的覆灭,更让所有道宗门生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久久无法释怀。
一时间,大殿之上,恼怒、叹伤之声不停于耳。
“多多师侄,请节哀,空明师叔虽然已经仙去,但东皇宫的精神将会永世不灭,我道宗三派俱是一家,以后你就留在我昆仑吧……”赤眉道尊目色悲悼,眼中亦是泪光闪烁。
“多谢道尊!”殿下闻多多不住的叩着头,也早已忍不住眼中热泪,善信急遽扶起他,将他扶到了自己身旁。
现在,玉玑道人走到了殿上,抚慰了一番众人之情,随即朗声说道:“今日,大殿之上是我道宗三派七脉的首座和所有入门门生。各人想必已经知道,不日前,东皇宫惨遭魔教屠戮,空明上人以身殉道,而无稽山也已落入魔教尸毒门手中。历经四百年,魔教再次卷土重来,正魔之战已然开始……”
玉玑子说罢,绝尘厉声道:“魔教纵然狂妄,我量他们也不敢正面向昆仑而来。”
“只是这无稽山乃是天地间稀有的灵戾同气之源,如今已落在魔教手中,一旦混元结界突破,灵戾之气与六极血魂阵相连,无稽山周遭数千里之地誓必成为一片黄泉。”玄清子叹声道。
冷清玄愕然道:“六极血魂阵?难道尸毒门竟是鬼宗的余孽?”
“是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妙玄亦不禁站起了身,忧然说道,“鬼宗销声匿迹了千余年,竟没想到原来是投靠了魔都岭。”
玄清子道:“六极血魂阵之威力足可以匹敌戮魔剑阵,而且此阵以无稽山灵泉戾渊为中心而布,想必已是和混元结界相连,如此确实两难,束手无策。”
“难道伏魔鼎亦无能为力吗?”冷清玄道。
赤眉道尊的内心慨然一叹,“若是伏魔鼎神力巅峰之时,再加上你我六脉首座功力或许可以击破六极血魂阵,只是……”
“只是什么?”冷清玄问道。
殿下昆仑四大首座不禁登时目露黯然神伤之色。
“只是伏魔鼎历经万年,封化戾气邪物,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神力枯竭……”赤眉怅然道。
殿下众门生闻言无不惊叹,谁都没有想到这天下第一神器,道宗第一圣物——伏魔鼎,竟然已经神力凋零。玉虚大殿之上,忧悰的阴霾还未散去,现在竟又多添了几分震惊和无奈。
“什么?”冷清玄猛然一惊,凤目冷光凛然,半晌未语,她亦是记得师傅曾说过伏魔鼎之神力终有尽时,只是没有想到会是现在。
“难道无稽山真就如此拱手让于魔教不成?”“魔教真是恶毒,竟布下此等邪阵”,“为何伏魔鼎会没有了神力”,“幸好我们昆仑另有戮魔剑阵”……
大殿之上,二代门生们早已议论开来,窃窃私议,神情或惊诧或忧思……
“掌门师尊,无稽山血魂邪阵之中的尸魂血毒真的就无法化解吗?天地万物,相生相克,九洲大陆之内就没有能克制万骷血毒之物吗?”说话之人乃是无尘宫二门生黄叶,较之其他门生,他似乎有着特殊的冷静。
“虽然有。”
赤眉道尊叹然说道。
就在这时,大殿之中瞬间平静了下来。
“那是何物?”黄叶又问道。
“先天之灵,灵魂精魄石!”赤眉竟似颓声道。
“什么?灵魂精魄?巫族灵石?”冷清玄目色一颤,她身旁的玥璃亦是眉头忽敛。
“可那灵魂精魄早已消失了数千年,而十几年前魔教屠灭了整个巫族,亦无所获。”冷清玄又道。
就在冷清玄提及巫族之时,玥璃直感后背一阵阵发寒,她几欲想要去问自己和寒生在“巫雨宫”目睹的一切,却又倏地止住了。
只轻声说道:“那灵魂精魄石即是先天之灵,足可净化戾渊,净化血魂阵内的血毒煞气,但却也无法破除阵之自己。”
殿下青松忽道:“只要血毒尽除,我道宗自可杀入阵中,灭了鬼宗余孽……”
青松话未说完,赤眉道尊便抬手拦住了他,继而有些不悦道:“师侄,言过了。想那鬼宗与我道宗本是一脉,只因修行之路差异而争斗了几千年,倘若他们能够回归正途,重返天道之宗,岂非大幸吗?”
“可那无稽山岂非要落入……”青松瞪大了双目。
赤眉微闭着双目,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言。
而现在,台下玄清子、玉玑子、绝尘和妙玄亦是满面愁容,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道尊此际所思虑的已不是无稽山。
如今,昆仑内忧外患,伏魔鼎岌岌可危,又怎能将这一切留意于一个虚无缥缈、无迹可寻的灵石之上。而倘若真可获得灵石,化解那伏魔鼎内之物才是当务之急。
赤眉道尊紧闭着双目,良久未语,此际,他的心是如此的极重,不光是因为灵石,更是因为那个昔日的青衣少年,那个一去无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