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干身上的水珠，艾格拿起下人送来的衣物：守夜人特色的全黑长衫，但材质是天鹅绒，明显不是制服——无论是质地照旧做工，都和守夜人小兵所穿天差地别，套到身上摩擦肌肤，那触感舒服到让他险些呻吟作声。在维斯特洛只有守夜人会穿全黑的衣服，但看尺寸不像是为自己现做，那就是班扬·史塔克自备的衣物了。
（随着领导出差公干，果真比留在长城待遇好得多。）艾格苦笑着想。
他虽然不是没穿过更好的衣服，来到这个世界前自己家虽不是土豪，起码也是有房有车，母亲照旧个成衣身世的服装店东家，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行家。此外不敢说，自己衣柜里随便挑一件出来，都绝对是实惠又体面的好货……从小到大，穿“好衣服”简直就是件天经地义的事。但那样的生活似乎已经是上辈子一般的久远已往。不久前还在为更高水平生活而努力拼搏的他，如今竟沦落到穿件舒适点的衣物都感应满足的田地，在穿越者里，恐怕也算混得最差的一流了吧。
临冬城坐落在一座温泉之上，热水通过管道在墙壁间输送，纵然是最差的没有壁炉的房间，温度也比室外至少高了二十度。洗完澡往椅子里一坐，艾格舒坦到险些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但今晚究竟另有事要做，他振作起来，整理好衣物，离开了房间。
……
守夜人在临冬城是“受接待的客人”，这究竟只是个好听说法，在国王驾临的当口，谁也没心思管他一个小兵。在仆人不耐烦的指点下来到宴会举办所在，在角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他和一大帮提前到达的宴会加入者开始了期待。
大厅里热气蒸腾，四溢着烤肉和刚出炉的面包所散发的香味。大厅四壁的灰石墙上挂满了各家旗帜，灰白是史塔克家族的冰原奔狼，金黄是拜拉席恩家族的宝冠雄鹿，绯红是兰尼斯特家族的怒吼雄狮。有位歌手正在拨弄竖琴，高唱歌谣，艾格本就不熟悉维斯特洛的语言，又身处长厅末端，压根听不清曲子内容。
琼恩·雪诺和他一桌，在这场国王的晚宴上，不管他老爹是雷加·坦格利安也好，艾德·史塔克也罢，只要不是执法认可的继续人，私生子的职位就和某守夜人一样：“受接待”，即有资格进场入座、但级别最低的加入者。这就是冰火世界酷寒的品级制度，但少年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受困扰，反而还显得很自在——时而喂喂躲在桌底下的小冰原狼，时而热切地追问身旁艾格有关守夜人的种种细节，一副没心没肺的乐观模样。
除了私生子和守夜人，同一桌上另有许多年轻侍从，他们有的服侍史塔克家，有的效忠王室，也有的来自凯岩城或兰尼斯港。这些宴会最底层的加入者间没有家族间的旧仇，也没有老一辈们的宿怨，尽管来自天南海北，却肩挨着肩坐在一块啜饮杯中佳酿、用同种语言畅聊各自见闻——琼恩饶有兴趣询问他有关长城的事，他也一一回覆，随着他的叙述，越来越多人放下刀叉和酒杯，加入到对话中来。
“巨人到底存在吗？”
“长城以北的人真的干山羊？”
“我听说野人饿了会吃自己的孩子！”
艾格明白，异鬼的事情说出来也只会被人认为吹牛，爽性绝口不提此事，而是净挑些有趣的、能作为谈资的话题讲。
他今年已经二十好几，东方人显年轻的特性让他能够融入这一圈少年，年龄和阅历的积淀却让他至少在这一桌上是最成熟稳重的人。穿越前读过的一些心理学科普读物让他清楚该如何迎合别人……在原先的世界里他算不上油滑，但在这个主题普遍是打打杀杀的世界里搪塞几个小孩却是手到擒来。不出片刻，一身崭新黑衣的守夜人游骑兵便成了这桌的主角，少年们围在他身边，不停地向他敬酒发问，气氛热烈至极，就连邻桌的人都挪动长凳，靠过来细听艾格的故事。
“不外，这一阵长城可不怎么太平啦。”有趣的内容说得差不多了，艾格开始把话题转向正经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十万野人在塞外之王的领导下开始集结，准备突破长城来南方——对他们而言长城以南就是南方——过冬，游骑兵们开始在鬼影森林中目击到疑似异鬼的人形物……今年以来，已经有好几个兄弟在北上巡逻的历程中失踪啦。”
这种事情，和眼前这帮私生子和年轻侍从们说自然是毫无意义，但消息是会流传的，私生子背后是史塔克家的家主和未来继续人，侍从们服务的则是来自各地的骑士、贵族等维斯特洛实际掌握资源的人。将守夜人面临的困境通过种种渠道流传出去，从久远来看，一定对长城守军有利。
守夜人军团的高层都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但他们出生生长的时代情况气氛，注定他们对“舆论”作用所知有限……艾格有着远超他们的视野和见识，终归是想利用自己所知为军团做点微小孝敬——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干什么都得做许多几何手准备，万一自己没找到逃离守夜人军团的措施，就还得依仗身边的战友们生存下去。对军团有利的事，即是对自己有利的事。
“十万野人？”听者有的压根不信，有的则露出惊叹紧张的心情：“守夜人能盖住进攻吗。”
“这只是或许预计，十万人里有老有少，拖家带口赶着牲畜，能有一万能作战的军力就顶天了。”艾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如果正面强攻，十万精兵也没法登上长城，现在守夜人遇到的问题在于，长城太长，军力太少，基础没法每一处都布防，如果野人挑无人防守的区域翻越里外夹攻，我们便不堪一击。”
“那怎么办。”
艾格露出苦笑：“问得好，首席游骑兵此行来惠临冬城，即是要和北境守护讨论这个问题。”
一堆年轻人还要再问，宴会的主角们抵达了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