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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未晞

第六十五章 障目

朝露未晞 淇霏 3170 2017-12-14 13:40:26

  海棠院依旧保持着清净的原样,还未来得及洗去一身风尘,奚云便赶忙进了奚言的书房。

  奚言和他离开时一样,仍旧是一副风清月皎的气质,此时正随意靠坐在书桌后,心无旁骛地翻读着一本已经泛黄的古籍。

  感受到奚云前来,他腾出一只手,替奚云满满地斟了一杯热茶。

  原来奚云心中几多有些急躁,但看到奚言一如既往地安宁从容,他那刻庞杂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等到奚云将杯中茶水徐徐饮尽后,奚言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如何了?”

  虽是询问,但他语声平稳,似乎一切都早已洞悉一般。

  “按您的付托都做好了,还特意找了一段周围没有乡村的河堤动手,数个晚上下来,都没有人发现我们的行踪。”

  奚云虽有些疲累,但他说话依旧爽性利落,丝绝不拖泥带水。

  奚言轻轻颔首,又拍了拍他的肩,肯定道:“认真是辛苦了,下个月就是沔水的汛期,那时河的水位升高,就会淹没一段河堤……你先好好休息,到时候还要忙一场。”

  奚云颔首以示明白,继而道:“但是……此次在沔水,我还发现了景家的踪迹。”

  “景家?”奚言的语气仍旧很从容,但眸中已经闪过一丝迫切,“你能确定么?”

  奚云重重颔首,笃定道:“属下确定无误,送信的灰鹳是景家独占,别无分号。而且其时是在月下,我看得很清楚。”

  奚言一怔,再联想到他这些天所获得的消息,一条完整的线已经呼之欲出。

  “你觉得那只灰鹳可能是从哪里飞出来的?”

  奚云仔细地追念了那天的经过,又对照着沔水城中的结构,思索着道:“灰鹳是从东面飞起来的,当夜我所处的别院周围以东,一共有三座官邸。四令郎所居的那一座,沔水城太守的那一座……以及工部服务的那一座府衙。”

  奚言“嗯”了一声,徐徐颔首:“但这小我私家绝不是奚清,沔水城太守与筑堤一事关系不大…也不大可能是他,那很有可能就是工部随行的官员中有了景家的人手…”

  说着,奚言又将那本纪录着沔水一事的册子掀开,但是连续查阅数遍后,奚言心中照旧没有答案……就在奚言快要放弃时,一个名字又落入了他的眼中。

  看着这个似乎不引人注目的名字,奚言轻笑一声,道:“我相信不用等多久,西北那边的消息会给我们答案。”随之,奚言又问,“你们在沔水河堤边做的事情,景家的人应该没有察觉吧?”

  奚云对此倒是很有掌握:“您放心,我们做事很谨慎,绝没有人察觉。”

  “如此……就好,”奚言开始来回在屋里踱步,片刻后,他再次取出那本更厚的书册,开始细细地翻阅起来。奚言一面用手指缓慢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一面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文书。良久后,他才将文书册页徐徐合上。

  这一次,奚言的眼神中已经有了笃定之色。

  “您有怀疑了?”奚云见他如此,知道奚言心中已经有数。

  “嗯,”奚言点了颔首,道:“我不应担忧你们的行动,倒是应该担忧一下奚清…”

  “四令郎?您怎么会担忧他?”奚云又有些不信,奚言和奚清早已掐得你死我活,怎么奚言突然担忧起奚清来了。

  奚言轻叹一声,道:“我曾说过他去沔水是公干,所以若是他贪墨被朝廷知晓,那奚家就一定会受牵连。我本以为这件事一直掌握在我手中,只要我不动,他就不会失事。但现在看来,景家似乎也想插一手。”

  “您是说景家想抢先一步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对,”奚言点颔首,“但所幸沔水才动工不久,景家手中还不会有切实的证据,而且景家安插在沔水的这小我私家,恰巧也是贪墨官员中的一个……”

  “您是说陈越泽?”

  奚云推测的有些原理,沔水贪墨一事,除了奚清外,直接加入的就只有陈越泽。奚言并未直接肯定,但看他熠熠眸中那微闪的星芒,奚云就知道自己没有说错。

  也就在此时,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自窗外传来……奚云起身推门出去,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一卷信笺。

  奚言接过这裹得很紧的纸笺,展开后,他原本微皱着的眉头也如同纸笺一样徐徐舒展开。

  “西北那边查实了,就是陈越泽。原来去年年末他遭贬谪后,竟是找了景元做依靠。如此一来,被贪墨银两的数目差池也就解释得通了。”

  原来奚言就对自己的推测很有掌握,但此番又有了确凿的证据,他的心情也就好了许多,唇边自然而然地漾出了一抹笑意。

  “如此一来,四令郎贪墨的证据岂不是也会到景元手上?”

  “绝对不会,”奚言眸中平和如水,笃定道,“我若是景元的话,我就会做两手计划。他大费周折地把陈越泽部署到采买这个位置,难道就没有一丝敛财之心?”

  “您的意思,”奚云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明白道,“景元将陈越泽部署到沔水,就是为了让陈越泽帮他敛财?不外去年陈越泽被贬谪到沔水时,筑堤一事还没有着落啊……”

  “所以当陈越泽告诉景元奚清贪墨这件事情的时候,景元一定又做了另一个计划。”奚言对此事已经有了料想,接着分析道,“究竟贪墨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谁也不敢保证这件事情永远不会东窗事发,所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让人把这件事情背起来。而且最要紧的地方就在于,贪墨这件事情奚清洗不洁净,纵然数目差池,但三十万和五十万……难道很难做手脚么?”

  想到此处,奚言不得不佩服景元的胆大心小,“在奚清和陈越泽一起谋划贪墨的同时,陈越泽又凭据景元的要求再次贪墨。如此一来,纵然东窗事发,那这件事情也查不到景元的头上,而所有的责任都要奚清肩负。”

  “那看来陈越泽肯为景元服务……想必两小我私家之间已经告竣交易了。这件事情结束后,纵然陈越泽再次遭贬,但他所分到的利益也足够他后半辈子安享荣华富贵。”

  “但景元绝不是一心贪财的人,他明知奚清贪墨,怎么可能不将这件事情捅出去?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而陈越泽想必就是他部署的首告,所有所有的证据都市在陈越泽手中,而景元自始至终都隐藏在背后。那么这个契机……”

  奚言深深地皱了皱眉头,他之前实在是疏忽了,此时也简直是有些懊恼,“可惜我已经给他这个契机了,等崇都开始下雨,你马上就回沔水那边,无论如何一定要抢在景家之前动手。”

  奚云也是一点即透之人,听奚言自顾自地分析了这么多,心下也对景元的计划悄悄慨叹,见奚言深深蹙起了眉,他照旧宽慰道,“您先不必太过担忧,咱们手下暗卫的速度……景元那边照旧赶不上的。况且现在他在明,我们在暗,四令郎贪墨这件事情,景元也断然舍不得告诉别人的。”

  “不错,”奚言轻轻饮了一口杯中的茶,却又有些担忧道,“只希望奚清做事手脚能洁净些,别让其他人也发现了他的运动……”

  “四令郎身边有顾先生在,那位顾先生行事有多缜密,咱们都是知道的。”

  “这次可纷歧样,”奚言摇了摇头,苦笑道,“他作出贪墨这个决定的时候,顾致远正好被他打发到陵江去了。而且如果顾致远在的话,是一定会拦住他的。”

  “为什么?”

  “为什么…”奚言重复了一句,深潭似的眸中恍若有一道寒厉闪过,“因为奚清太想赢了,一小我私家若是好胜心太强,那他就一定会被自己的锐气所伤。在我和他的争夺中,奚清是局中人,所以反而容易忽视那些可以左右棋局的外力。而顾致远纷歧样,他虽然追随奚清,但他究竟在奚清的身后。身处棋局之外,也就更容易看到真正重要的那些工具。”

  “好比说陛下和其他朝臣的支持和想法?”

  “对,”奚言赞许所在了颔首,继续道,“从私盐的那件事情开始,我就将奚清的注意力都引到了钱这一件事情上,所以他眼里现在就只装得下一个钱字。但是他忽视了一点,那就是他现在并不只是一个世家中掌握生意的令郎,他首先是朝廷的官员,继而才是奚家的令郎。”

  奚言轻轻笑了笑,冷笑如冰:“奚清虽暂时一叶障目,但顾致远却看得很清楚,他明白奚清只要在仕途上平步青云,其实基础不必在意他在家族中会有怎样的职位。说到底,家族中的职位如何,照旧要靠朝堂实力来说话的,至于手下的生意和积贮有几多,基础就不是一件很要紧的事情。所以顾致远一定会拦住他,因为贪墨这种事情,一旦袒露,毁掉的就是自己的前途。”

  “可惜,实在可惜。”奚言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胸有成算道,“他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那就再也回不了头了,纵然他现在幡然醒悟,也终归是于事无补。沔水边的绿矾油已经倒下去了,纵然他想通了去填补贪墨的亏空,该发生的照旧一定要发生。”

  “但四令郎是不会醒悟的……”

  奚云说的不错,在这件事情上,奚清只会在泥沼中陷得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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