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瑜一怔,心中也是大惊。有种被人揭破了心思的窘迫之感,只是他堂堂正正,所言所行,都是君子所为。他也不知道这种心虚之感应底是为何而有。
他呆愣许久,即是连继续问话都忘了。
其实也不算是太过体贴,只是这个态度……和以前相比,那可就太过热络了。
要知道以前,他可是懒得拿正眼瞧顾之棠的。
更不必说,会像此时这般,关切的询问,忧心她的处境。
“我只是……”顾之瑜觉得尴尬,有种拿着热脸贴着人家冷屁股的感受。
他说不出来。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顾之瑜怎么也是个监丞,在太学里的事情,他都知道。
除了开始的震惊之外,顾之棠厥后所有的体现,顾之瑜已经能够淡然处之而且带着点欣赏的目光看她。
不管是和博士的据理力争,照旧每次课业的完成情况,顾之瑜一直都有黑暗视察,黑暗留意。
他初时以为,顾之棠进太学不外是闹着玩儿的,但是谁知,她的课业总是名列前茅,即是连授课的博士都对她赞不停口。
于是……博士夸啊夸,顾之瑜就也觉得,自家这个小堂弟果真很不错。甚至不错到,让他觉得他自家那个亲弟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怎么看怎么不争气了。
心态转变得太快,顾之瑜甚至都没有反映过来,倒是先被顾之棠点破了。
顾之瑜憋得很辛苦,很难受。他面上隐忍,犹豫了很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和顾之棠示好,但是到底有几分傲气在,更况且他自持身份是兄长,虽然不会跟顾之棠把态度放得很低。
难道要跟顾之棠说,因为以前对你有所偏见有误解,现在觉得你人还不错甚至算是个可造之材就赶忙来培养培养情感?
这不是要顾之瑜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自己打自己的脸倒也没什么,顾之瑜是个书生却并不迂腐,真要致歉而且认可他往日有眼无珠也未尝不行。
可其实他和顾之棠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句致歉就能了事的。
究竟大房二房的矛盾在这儿,总不能解释完事后,各人啊哈哈一笑就没芥蒂。
那个嫡亲的、一心一意想害顾成业的祖母先不说,先说近的,单是顾之言差点把顾之棠害死这件事情,便让顾之瑜觉得,虽然他什么也没做,但是已经开始对不起顾之棠了。
顾之棠见他面上青一阵紫一阵,虽然不知道他心头是何想法,不外只要他停止那些令人呕血的言论,顾之棠便松了一口气。
她卧床许久,本就没什么精神,便有气无力的招招手,道:“我乏了,想歇息,若是无事,你便走吧。”
终于送走了一个灾星,顾之棠心头大感愉悦。就是不知道那顾之瑜心中到底什么想法,为何离去之时,盯着她的目光会那样庞大不行言说,简直……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心痛,有愧疚,另有点……肉麻。
想不通想不通。
顾之棠已经拒绝臆测任何一个从太学里出来的人的想法了。
她觉得若是有一天,能把他们的想法推测个透彻,那么她或许也是要开始不正常了。
等她身上洁净后,顾之棠收拾收拾便回太学去。
不外此时的顾之棠面目与之前又大不相同。她此番洗面革心,也受了不少罪,面上还带着病容,不外看着倒是比之前的阴柔面相多了些英气。
原来稍显得秀气的眉毛用炭笔勾勒,眉形变得硬朗不少,斜飞入鬓,少了几分女气。又用妆容修饰,把脸上显得过于昳丽的部位通过一双妙手,更添几分英气。
顾之棠再把折扇那么一摇,一位翩翩佳令郎横空出世。这风骚俊俏的模样,扫一眼家中的小丫头,都要叫她们芳心乱跳,霞飞双颊。
妥了。
顾之棠满意无比,大摇大摆的出门去了。虽然因为“大病初愈”使得她面色显得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不外面上笑得东风自得,意气风发,一路走来也惹得不少人频频侧目,不知道是哪家的小郎君长得这般惹眼悦目。
一进太学,方进监舍,还未来得及放下工具,便有人快快当当的冲进来——石向荣一脚踢得那门板摇摇欲坠,气势如虹大吼一声:“四郎!”
顾之棠被他的大嗓门吼住了,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肩负差点摔在地上。
她回过头来,瞥他一眼,觉着两人也好长一阵子不见了,是该说点什么的时候,石向荣通红着一双眼睛冲上来,伸手重重的抱了她一下。
顾之棠:“……”缄默沉静。
每次石向荣一旦有这种出乎意料的举动,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要训斥他,显得她这个太过小气而且奇怪,究竟兄弟嘛,抱抱有什么呢?
但是一般的兄弟哪里有动不动就抱一下的?即是她和石向荣不是一般的兄弟,那也不能说抱便抱。
顾之棠每次都要吓一跳,而且纠结无比,就好比此时,她便不知道是要任由他继续抱好,照旧挣开好。
挣开显得她很冷漠,不挣显得她很不矜持——虽然她现在的身份也不会有人说她不矜持云云,但是……太学里的人总是能把事情传得很奇怪。
顾之棠丝绝不怀疑,若是让人瞧见此番情形,那么明天她的奸夫肯定要从江暮云酿成石向荣了。
她可不忍心石向荣这个傻子也要受此迫害。
不外话说回来,她此番回家一个多月,也许久都未曾露面了,这太学里的人总该消停一点,不再传那些奇奇怪怪的工具了吧?
顾之棠继续沉思纠结。
幸好,石向荣总是很懂事的。每次在顾之棠觉得再不放手就要发作的时候,他放手了。
放手后,石向荣一脸沉痛道:“四郎,你瘦了。”
自然是瘦了,儒衫都空了一圈。
顾之棠点颔首,颇有点感伤,正想抚慰他说没事的时候,又听石向荣道:“难道果真如外头所言,你是因为隐疾,所以才请假回家,日渐消瘦的吗?”
听得这话,顾之棠又是悚然一惊,有了些欠好的预感。
“什、什么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