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东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极西的蛮荒竟下雪了,可真是稀奇事。
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四周很平静,雪一片一片的落下。木屋的房顶是用干草盖的,雪已经在上面积的很厚了,压的房檐嘎吱嘎吱作响。湖面上的冰结的更厚了,不仅如此,上面还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雪,若是初来乍到,定看不出这里竟然另有一汪湖泊。
除了一片白,什么都看不见了。
风吹的雪片打转儿,落到人眼所不能及的地方。
天地辽阔,森林绵延,四处空寂无人。
杜若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她料想自己或许又做梦了吧。
这次的梦有些差异。不是她的回忆,而是此时屋外所发生的事情。
杜若觉得自己似乎没了身体,只有意识,就像是元神出窍一般,虽然她还没有修炼到元神可以自由收支于身体,但那种感受那么熟悉,她很肯定这就是元神出窍。
她的意识从积满雪的湖面掠过,一直往上飞,像是不停盘旋的雪一般。她飞过密林,看到漫天飞雪中静默着的迷茫的远山,大雪似乎迷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但她明白又能感受获得。她看到那山上被雪遮了泰半的雕梁画栋、碧瓦朱檐,她觉得她还能看得更清。没有了实体,她的灵觉变得异常强大,甚至远处那飞翘的檐角下,在风中摇摆不定的铜铃,她都能听见声响。
青云静静的看着面前紧闭着双眼的杜若。她神情恬淡。不滞于物,不殆于心。
青云伸脱手指轻轻的在她的眉心叩了叩。
神识如潮水般回涌,片刻之间,她徐徐的睁开了眼。
青云就这么看着她,眼神沉静。
杜若有些惊奇,那种感受太过于玄妙:“我的天劫终于要来了。”
“天劫?”青云有些讶异,他初次听说神仙另有天劫。
杜若点了颔首,她也有些说不明白,但她就是感应到了。“我也说不清楚,但就是感应到我人仙的天劫要来了。”
从前的杜若总是一副寡淡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心如止水,其实她基础未曾去经历过。可如今遇见青云,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羁绊,也因此,她才越发直观的了解了自己,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兴许这个就是天劫突然到来的原因。想到这一层,杜若不自觉的看了青云一眼。
青云照旧有些不明白,照理说,杜若早就是神仙了,即便法力被封印了她也仍旧是仙体,不应该还会有人仙的天劫。“天劫是在什么时候?”
“我刚刚推算了一下,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开春以后。”杜若还在回味刚刚那种感受,语气中有小小的兴奋。
青云没有说话。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并不是普通的人仙天劫那么简朴。
他觉得他需要在她的天劫来之前上天界一趟,他要去问问广成子。
屋外。
小黑与胖虎紧紧的靠在一起,交颈而卧。
“下雪了!”小黑睁眼后只见茫茫天地融于一白,顾不得叫醒将头放在他身上的胖虎,便兴奋的跳起来大吼大叫。
“咚”胖虎不是被小黑吵醒的,而是被磕醒的。他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但明白又有些发怒,不耐烦的抬起爪子揉了揉眼,他才吼到:“你到底在干…啊!竟然下雪了!”
胖虎瞬间忘了适才小黑冒冒失失将他磕醒的事,撒着欢的便往雪地里奔去。
杜若与青云听见消息也立即从屋里出来了。
大雪纷飞。
这是她自她记事起,初次见雪。
“你看,那些树叶竟然在一夜之间枯了。”杜若指着不远处的密林,声音有些既兴奋又惊讶。她照旧头一次见到这么反常的天气,隆冬在顷刻之间来临,秋天似乎完完全全被省略了。
青云望着远处,徐徐说到:“这里是三界的接壤处,空间不稳,天地规则有些杂乱,所以四时不定。而且…”青云没有说下去。
“而且什么?”
青云没有正面回她,而是转过头问到:“你可知这翼湖的传说?”
杜若心中一动,“可是那太昊的小女儿?”
青云点了颔首,没有再说话。
杜若觉得青云似乎有些怪。她刚刚偷偷用余光了看了他两眼,说起翼湖的时候他似乎有些,有些逃避。对,就是逃避。这样的神情她曾在崇元脸上见过,欲言又止,心里似乎藏了事情。
杜若没有再问他。她望着远处疯玩的胖虎与小黑道:“这密林尽头可否有一片连绵的群山?”
“是”
“那群山之中可否有一片亭台楼阁?”
青云有些惊奇,他以为她想起来了。她说的那个地方即是妖族的永生殿所在。他曾带她去过那里。
“那个地方叫永生殿。”
“永生。”杜若喃喃道。
青云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道:“世人皆以为神仙可以永生不死,但神仙的寿命同样有尽头,更况且妖物,久有故意修炼说到底也不外是为了不死不灭。”
杜若轻轻的“嗯”了一声。莫名其妙的,她心底生出了一股悲凉之意。“你也会死吗?”
青云没有回复她,难得的,眼神中也透着几分迷茫。良久,他才答:“自然会。”
杜若拢了拢领口,有些冷。
青云抬了下手,一道白光事后,眼前已悬了件银色的披风。
“这披风是你从前留在我这里的,现在倒能派上用场了。”
杜若接过披风,若有所思。
这披风一看就非同寻常。除了上面的印花杜若没有见过外,那银白色的纹路之间还隐隐的有五光十色的云霞流转。“这是?”杜若抬起头问他。
“你的羽衣。”
以云霓为裳,以灵鹤换下的羽毛作衣,即即是在天界,也是稀罕物。
“我在天界的时候即是穿这个?”杜若将披风披上,瞬间便无寒意。
青云点了颔首,“这羽衣,寻常的仙女倒是没有资格穿的,说来你照旧借了那老头儿的光。”
杜若曾听那守湖派掌门说过,广成子是上古大神,想来他在天界的职位应该不低才是。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青云伸脱手。
杜若好半天才回过神,愣了半刻,她将手放在他的手心。
青云轻轻握住她的手。随手招来一朵彩云便带着她飞了上去。
小黑和胖虎在下方大叫,她已听不清。
她只听见耳边的咧咧风啸声以及风吹动她披风的呼呼的声音。
风号雪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