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的老师?
宝玉晕了一次,难不成自己找个不作为的举人骂,就是那么巧,偏生骂了林黛玉的老师?他笑了笑,想和林黛玉致歉,眼睛蓦的一直,惊道:“你的老师?是贾雨村?”
“是啊,就是当今三甲举人,贾三甲。”
宝玉惊了,不只是惊,简直是惊吓。
想及贾雨村此人,他突然觉得,这贾府满门荣炳,晃晃悠悠,竟是这般岌岌可危。
贾雨村,名化,字时飞,别号雨村,在《红楼梦》里,这可是个提纲挈领式的人物。曾作一联:‘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lian)内待时飞’,用以弘扬心中理想。是个能隐忍,也能在隐忍中积攒能量,一飞冲天的可怕人物。
其贪欲野心、精心狠心、媚上欺下、无情无义,都是贯串红楼通篇,无人能及。要是如此也就而已,偏偏他不走寻常路,但凡贾府满门上下所有背逆之事,都被他贾雨村真真切切地看在了眼里,时候一到,猛料爆出,彻底出卖了贾家。
【要是真个如此,这个贾雨村比《红楼梦》里的越发可怕。三甲举人那是有才学、有实力,再加上就算在二十一世纪也能标榜枭雄的狠毒心机,是个难搪塞的。】
宝玉轻声笑了,有他在,怎么能让贾府‘落得白茫茫的一片真洁净’?
他对黛玉笑道:“我只是骂个不作为的举人,没想到骂了你的老师,否则,我去赔礼致歉可好?”
林黛玉啐他一口,嗔道:“那倒不必,平白坏了你的文名。你们是文人之间的事情,理念差异,有矛盾正常,我只是担忧你自大了,要倔到底。”
“要是真的怼起来了呢?”
“文人的事,男人的事。我才不管。”黛玉睥他一眼,喊了王嬷嬷进了碧纱橱。宝玉看她背影,嘴角弯曲,自在的笑了起来。
【什么老师啊,也就教了个启蒙,值什么?咱家的人,到底是向着我。】宝玉悠哉悠哉的哼着小曲,手指在桌子上打节拍。
他只是个生员,如今得了‘君子怀德’、‘君子和而差异’的两个大好名声,文名也到顶天了,要是更进一步,反遭人妒。不外凡事都有例外,要是能踩着别人上位,而那小我私家,偏偏是个强大到难以被人嫉妒的,那就妥帖了。
【贾雨村是三甲举人,正是一颗大好头颅,适合下脚,可惜我是生员,矮了两个文位不能先发制人,只能等他脱手。】
【那就等着,要是贾雨村对我,对贾府怀有恶意,一定会脱手的。多好的一颗脑袋,我倒是…..挺期待。】
想起今天练字念书时才气的增长速度,宝玉舔舔嘴唇,觉得自己有点贪心了。他的修炼速度本就不慢,但是自从增长了文名,他的才气增长,明显快了三倍有余。
…
…
年关快要,寒风愈甚。
宝玉站在报春花前,虽闭着眼,脑海之中,却有诗词千篇、文章万言如同奔流般汹涌而过。百丈文山一片壮阔,七十四把文火熊熊燃烧,特别是最上方的一把,火苗哧上去十几尺,被无名风卷着,斜斜往上,险些要引燃了第七十五把文火。
正气滋润他的身体,而才气的火焰,也在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扩张。他听李贵禀报:姻香楼的生员、秀才把事情传承韵事。以至于他的文名不停扭转,同时,才气火焰扩张的速度,也在加速。
只是有一点——他痛斥贾雨村的事情,有褒有贬。
褒者,赞他不畏强权;贬者,骂他一介生员,竖子小儿,也敢妄议举人是非?这些他早就想到了。说实话,骂了不如不骂,但是有些事情想做、要做,做了心思通明,不做的话,真真的是个不痛快!
举人啊,护佑三里周遭啊,这三里周遭,能够活了几多黎民?
要骂,必须骂!
恰好是那贾雨村,骂起来,那是尤为痛快!
宝玉噗嗤一乐,手指点了报春花的花蕾,顿见花蕾如同美人出浴,徐徐舒展了嫩白的瓣儿,满庭芬芳,让他闻了胸怀大畅。
“报春花啊报春花,这春天没来,我看你拿什么报春?咦,你别合拢啊,既然春天还没到,你就暂且开着吧,权当养了爷的眼。”
宝玉哈哈大笑,报春花就随风摇摆了两下。它也是鬼魅精灵的一种,通人性,这跟宝玉说委屈呢。
宝玉裹紧雀金裘,浇水,又拿了小锄头松了土,小巧精致的锄铲有意无意的掠过报春花翠绿的根茎,引出一阵似骂似嗔的叮叮声。
旁边晴雯拐出来,笑骂道:“爷,您又欺负报春花呢?”
宝玉啐道:“哪里是我欺负它,明白是它欺负我。你看看,要不是老祖宗把它给了我,它到春天都不想开花呢,再要不是我弄了火炕,老祖宗又给了雀金裘,它真要把我欺负死。”
“瞧您说笑的,谁敢欺负您呢?”
宝玉一撇嘴,上下审察晴雯,道:“敢欺负我的人多了去了,今个老爷要考校诗词,明白着欺负我来着。他知道我发了大誓,不能在外下笔,这还邀请外人,不就是要代我下笔,凑巧顺了我的首版原创去?黛玉也欺负我。她说贾雨村是她的老师,她知道贾雨村的厉害,要是我倔了,就要碰钉子……明摆着看不起爷。”
“那是您太自大了,人家可是举人,照旧三甲。”
“瞧瞧,你也欺负我不是?”
晴雯拔高了嗓门:“我哪敢啊,您是爷!”
“还说不敢欺负我?你欺负我还少了?”
晴雯竖起眼睛,卡着腰,指着宝玉就要扯两嗓子。宝玉哈哈大笑,拿了块绿豆沙蒸糕堵她的嘴,又逗她几句,喊着茗烟、王善保出去了。
贾政考校诗词,他不想一小我私家去,带几小我私家‘撑局面’。王善保是个有力量的,类似黑西装、大秃顶保镖,茗烟天不怕地不怕,拿来应景正好,就是李贵……宝玉摇摇头,这小子在贾政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黛玉早就等在门前,携同鹦哥儿把他迎了。并王善保、茗烟一起经过垂花门,往东拐了百多丈,路北就是荣禧堂大院,正对五间大正房。
宝玉看见装饰不多,唯独占红毯向南铺就,看样子是直铺到了门口,心里纳闷。凭据儒家礼节,荣国府广邀来宾考校诗词,起码要里三迎外三迎,把国公府的架势摆足了——这是阶级礼仪,不行更改。
而此时没有轰轰烈烈,即是荣禧堂正门都没披红挂绿,只有三两个丫鬟小声说话,看起来跟平日里一样,但要是跟平时一样,这红毯迎宾,可就大可不必。
【我对礼法照旧不通,不知道这是搞些什么…….要找时机恶补礼法知识了,那秀才大考,可是也有礼法这一项的。】
宝玉暗自想着,过了大院,进入五间大正房中央最大的一间。
刚进去就有人打招呼。宝玉见左侧一趟褐色桐木背椅坐着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后面是抱琴、司棋、侍书、入画四个大丫鬟。此外一应小丫鬟们没资格进来,都在后堂候着。右侧是贾兰、贾环、贾蓉。贾蓉下座是一个素裙织花的女子,背对他,看不清模样。
贾蓉他见过,是宁国府贾珍之子,他的侄子,论血缘比贾兰远了一层,但是那个女子……凑巧女子转头看他,这一对目,是愣了他,也惊了他。
【秦可卿,风月情债第一等!】宝玉乍看一眼,立马认了出来。
无他,实在是这般美貌的女子,就算在五彩缤纷的贾府也是独此一号。
他应了贾元春的唤,在四春那边个坐了,就往中间看,只见中间正堂摆着两个桃花梨木四固太师椅,中间隔着短案茶桌,早就放了热茶,稍微凉些,立马有人更换下去。堂外走来一个妆扮鲜明的中年妇人,后面随着一男一女两位,男的是薛蟠,女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薛宝钗了。
宝玉暗想这就是薛姨娘了,连忙见礼,果真,贾兰、贾环、贾蓉、秦可卿连着四春都一起见礼,其乐融融。
薛姨娘是王夫人的亲妹妹,性子也开朗不差,只是王夫人早年受了重伤,心里面有了事,这才显得老实木讷。薛姨娘紧走了两步,抱着宝玉心疼了一阵,又疼了贾元春,这才让此外晚辈退下了。
她就是个偏心眼的,爱谁是谁,由着说去。
薛宝钗跟宝玉见了礼,亲热喊了宝哥哥,宝玉热乎了一次,也就作罢。什么金玉良缘,什么木石之盟,他都不在乎,林黛玉为他伤了元气,他就爱林黛玉。
这让林黛玉很是欢喜,俏脸含黛。
薛宝钗美人坯子的小脸有些失落,随着薛姨娘落座。那边薛蟠最是拿大,一副老子谁都不理的样态,等坐下了,又冲宝玉挤眉弄眼。
宝玉跟贾元春小声说话,说完了,那叫一个低眉顺目,爱谁谁顽。他今天,只是要走个过场的人。
后面就没人来了,许是王夫人养着身子,不加入这等热闹的事,赵姨娘那边,听说跑去闹了贾探春,被王夫人留在屋里骂,而王熙凤,诸如诗词的事情,她是从来不加入的。
宝玉低垂的小脸一阵抽动,似乎赵姨娘被骂,另有他的劳绩。
贾探春要向着他,且不说这两母女谁对谁错,他总归说了几句话。一句是贾母那边,只说贾探春是个可怜的,母亲弟弟都闹着她,在王夫人那里更直接,就是说了——护着贾探春。
赵姨娘因为少了些胭脂粉钱,要去掏空贾探春的家底,以前也就而已,现在折腾,纯粹是自找挂落。他宝二爷不比以前,说话的分量,那也是不比以前。
正想着,旁边噌噌的站起来一群人,他也随着站起来,立马有丫鬟把椅子撤了。远处正门走过来两人,都是儒家风骨,文人风骚。
那两人在中间的桃花梨木四固太师椅上坐下,众人就弯下腰身,请礼问安。宝玉随着队形,佯装嘴型,心里却大大叫苦。
怪不得红毯迎宾,原来这红毯,专专门的是为一小我私家铺的。
白色大麾,样貌儒雅风骚,笑意充塞嘴角……只看这些个,宝玉也知道来的是谁。
贾雨村,贾三甲!
糊涂贾政,你请他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