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监察卫

　　赵丹突然抛出来的这个议题显然让繆贤有些愣住了，过了好几秒钟之后才反映了过来。

　　在反映过来之后，这位忠心耿耿的宦者令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挡。

　　“大王，监察卫之事，万万不行啊！”繆贤一张老脸急得微微发红，对着赵丹道：“国人暴乱之事，岂可忘乎？大王万不行再行厉王之事也！”

　　“国人暴乱？”赵丹也楞了一下，随后很快就想起了繆贤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国人暴乱，是周朝还没有从镐京迁到洛邑，也就是史书上所说的“西周”时发生的事情。

　　在其时由于社会的生长，原本周朝开国时所建设起来的土地所有制——井田制开始泛起了问题，用高中政治课本的一句话说就是“生产关系已经适应不了日益进步的生产力的需要。”

　　随着周朝人口的增多，依靠井田制分出来的田已经不能养活农民了，于是农民们便在政府分下来的公田之外，又偷偷开垦了大量的私田。

　　到了厥后，由于人口越来越多，甚至连开垦私田都已经不能养活自己了，所以周朝人不得不进入山林湖泽之中狩猎打鱼，以获得更多的食物来源。

　　可周朝中央政府的收入靠的却是公田，无论是开垦私田也好，狩猎打鱼也好，这都对于中央政府的财政收入没有一毛钱的增加，相反还因此而破坏了原本的井田制。

　　当井田制遭到了破坏之后，周朝中央政府的税收也随之大为下降，也就是没钱了。可没钱怎么维持政府机构的运转？所以周朝的统治自然就泛起了危机。

　　在这样的情况下，其时的国君周厉王决定进行革新。这位周厉王启用一个名叫荣夷公的贵族作为卿士（相当于太师、相国的官职），让这位荣夷公来主持革新。

　　但很显然周厉王和荣夷公这一对君臣并没有搞清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在哪，他们的革新也完全走错了路子。

　　在周厉王的支持下，荣夷公宣布了“专利”政策，宣布山林湖泽均为国有，私人不能进入其中狩猎打鱼，违者治罪。

　　在周厉王和荣夷公想来，既然人们都不能狩猎打鱼了，那么应该就能乖乖的回归井田，这样井田制就能够再度恢复正常，国家的税收也就可以重回正轨了。

　　但周厉王和荣夷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各人就是因为种田活不下去了、会饿死人了，所以没措施才去狩猎打鱼的，现在你不给我们狩猎打鱼反而让我们回去种田，这和让我们去死有什么区别？

　　于是周朝国民对此怨声载道，不少有见识的大臣也纷纷体现不满。

　　但周厉王不光对此置若罔闻，反而建设了一个叫“卫巫”的秘密机构去监视人们，只要谁对周厉王的专利政策有怨言的，不管是大臣照旧平民都直接抓起来杀掉。

　　这种暴力恐怖政策让周人一个个都噤若寒蝉，甚至到了走在路上都不敢相互说话，只能用目光相互示意的田地。

　　但是这种政策显然是不行能恒久的维持下去的，过了几年之后，忍无可忍的周朝人终于发动了起义推翻了周厉王的统治，这就是所谓的“国人暴乱”了。

　　繆贤之所以用国人暴乱这件事情来劝说赵丹，意思就是想说周厉王当年就是因为建设秘密组织去监视人们的行动和言论，所以才导致民怨沸腾到达了巅峰，最终周厉王也因此而被推翻。

　　大王（赵丹）你现在想要建设这个监察卫去监视人们，这不是走了周厉王的老路吗？如此一来的话你的统治恐怕也难保啊。

　　赵丹在搞清楚繆贤的意思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单从繆贤刚刚的这一番话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位老臣是真心在为赵丹和赵国着想，甚至不惜冒着惹恼赵丹的风险，直言阻挡赵丹的决定。

　　只不外嘛···

　　赵丹伸出了手，拍了一下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肩膀。

　　“繆卿多虑也。”

　　赵丹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喉咙，正色朝着繆贤说道：“昔召公曾谏于周厉王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厉王不听，所以有国人暴乱也。既有厉王之教训在前，寡人又岂能重蹈其覆辙焉？此监察卫者，非卫巫等监谤者也，乃是为寡人监视百官，体察民情之用也。至于刑罚诸事，自有司寇所属卖力，监察卫并不加入其中。”

　　“监视百官，体察民情？”繆贤细细的品味着这两句话，原本紧锁的眉头微微有舒展开来的趋势。

　　如果监察卫卖力的是这些事务的话，似乎也并不算太过。

　　而且赵丹也说了，像决定刑罚这种事情，仍然是由赵国原本的执法系统司寇一系来决定，那么这监察卫确实就和周厉王那个一言不合就抓人砍头的“卫巫”组织完全差异了。

　　但想了一想，繆贤又有些疑惑：“大王，臣尚有事不明。若论监视百官，亦有中尉虞信为之，又何须置此监察卫？”

　　作为赵国重臣之一，虞信所出任的中尉这个官职属于“选练使贤，任官使能。”相当于后世的吏部尚书，自己就具有凭据百官的体现而升职或者免职的权限，也就是监视权。

　　因此繆贤的意思是既然都有中尉了，那大王你还弄一个监察卫出来，似乎有点脱裤子放屁——节外生枝啊。

　　赵丹微微一笑，道：“繆卿此言谬矣。中尉者，官也。官官相护，乃世之常态也。虞卿为中尉，吾自信之。若他日奸臣窃此中尉之位，欺上瞒下，则赵国危矣！监察卫者，即是寡人为解此危局而立也。日后中尉可为寡人明察，监察卫可为寡人暗访，如此一明一暗相辅相成，寡人便无忧矣！”

　　赵丹的这番话，说的就是他设立监察卫的初衷。

　　和这个监察卫类似的机构，华夏各朝代有着太多太多了。好比说秦朝的尉缭，汉朝的绣衣使者，唐朝的丽竞门，宋朝的皇城司，明朝的锦衣卫、东厂，清朝的粘杆处（血滴子），等等等等。

　　为什么如此多的朝代，都不约而同的设立了这么一个名称差异，但性质基底细同的、直属于天子的秘密对内特务机构呢，难道是天子们都吃饱了没事干？

　　基础的原因其实很简朴，就是为了防止“官官相护”。

　　要知道卖力监察官员的吏部自己也是官员阶层的一员，让吏部去监察官员，实际上就即是是官员阶层自己监视自己，这可能不内幕吗？又当运发动又当裁判，这可能不吹黑哨吗？

　　这就是所谓的官官相护了。

　　官官相护的泛起，通常肯定陪同着大规模的糜烂，而大规模的糜烂又肯定导致民不聊生，然后天子们就碰面临统治危机了，这国家就有被农民起义搞到灭亡的危险了。

　　所以天子们的手里必须有一支力量来制衡和威慑官员阶层，来清除官员阶层之中的糜烂者，来制止官员们肆无忌惮沆瀣一气的欺上瞒下，来让天子有一个能够直接体察民情的渠道。

　　缺少了监察卫这种机构的下场是什么呢？明朝最后一个天子崇祯在官员士医生阶层的忽悠下杀了魏忠贤，破除了锦衣卫和东厂。然后明朝的士医生官员们失去了威慑，开始肆无忌惮的当起国家的蛀虫，仅仅用了十几年就把偌大一个明朝玩崩了。

　　崇祯杀魏忠贤自己并没有问题，换一个自己的亲信上位就是了，可破除东厂和锦衣卫，绝对是崇祯干的一件很是愚蠢的事情。

　　正所谓以史为鉴，可以知得失，既然有了这么多朝代的经验和教训，对于赵丹来说监察卫的设立就是势在必行。

　　再加上这种机构自己也是需要一定的生长时间，不是赵丹一张嘴然后监察卫们就可以五湖四海无所不在的，因此监察卫这个机构虽然是越早设立越好。

　　繆贤在听完了赵丹的解释，终于完全明白了过来，心悦诚服的颔首赞美道：“大王果真卓识，臣不如也。请大王放心，臣必竭尽所能，为大王建此监察卫、胡衣卫！”

　　繆贤纠结的其实就是这个对内的监察卫，至于对外的胡衣卫，繆贤是能够理解的。究竟这年头哪个国家没几个特工？胡衣卫只不外是把赵国对外的特工们正式的搞一个机构整合起来而已，这其实也是应该的事情。

　　前面也说了，繆贤本人是忠于赵丹这个国君的，一开始的阻挡也是因为觉得这对赵丹的统治倒霉。但现在在听到赵丹解释之后，繆贤发现监察卫的设立不光无害而且有利，那么繆贤对于做这件事情自然就是全力支持了。

　　于是缪贤再无异议，很快告退离去了。

　　看着缪贤远去的身影，赵丹心中也是比力兴奋的。之所以赵丹要这么大费唇舌的说服繆贤，其实是因为缪贤是赵丹心中卖力筹建这两个组织的最好人选。有了繆贤的全力配合，监察卫和胡衣卫应该可以很快走上正轨了。

　　为什么说繆贤是最好的人选呢？首先繆贤的能力足够，威望足够，然后他手下也有足够的人手（门客）来做这些事情。

　　虽然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繆贤的职位——宦者令（大内总管）。

　　能当上大内总管的人，虽然就只有一种人——太监。

　　像这种直属于天子的强力情报机构，虽然只有让没有传宗接代能力的太监来作为首领，才是最让人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