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蛇窝里的生活’

　　监房大通铺里，与丁海杏同住着的狱友她们都属于旧社会上层阶级，有官宦人家身世，书香门第、资本家的大房太太，另有外洋归来的学术权威，也有上层仕宦，甚至另有天主教的修女。

　　在这里只准用番号相互称谓，谁也不知道谁的真实姓名。虽然墙上贴的监规上写着，禁绝相互攀谈相互的案情，但相处的时间一久，同是天涯沦落人，也几多相互知道了一点。

　　同时，监房的人多了，也便于相互低声攀谈，一发现走廊有治理员的脚步声，就有人警惕地高声咳嗽打信号，马上就缄默沉静下来了，个个规行矩步地坐在自己的铺位上高声朗读——伟人著作。

　　相互攀谈的最佳时机是一日三顿饭后，各人排成一队，绕着地板“运动”的时候，边运动边窃窃私语。

　　在这里的人谈话使用的语言，除了汉语外，另有日语、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等多种语种，因为在押监犯多数明白一种或两种外文，很是的国际范儿。

　　在这国际范儿中混进来一个乡下的泥腿子，照旧一个单纯的傻乎乎的泥兔子，刚进去时可没少被这些人精美女蛇整。纵然丁海杏身世‘头角峥嵘’，‘智商’不够，也被整的灰头土脸的。

　　丁海杏在羁系人员中，她是被革新的人员，在二班的她们眼中也不是同类，凭着傻劲儿才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

　　她们进来的比丁海杏的时间长，许多几何都是五十年代的时候进来的，甚至刚解放那会儿就进来了，那是准备把牢底坐穿的架势，属于老油条了。

　　对于这些人，丁海杏很少见她们被提出去审问的，各人都莫名其妙地捱过一天又一天，谁也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只好听天由命。

　　久而久之丁海杏耳濡目染下随着学了不少，厥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枯燥无味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

　　丁海杏这个泥兔子就又成了她们的小白老鼠，教会了她种种知识与技术。

　　说句大实话，在这里生活除了没有自由可比在外面生活舒服的多。

　　就如现代入狱养老一般。人生自由不如一顿饭，当生存成为问题的时候，自由、尊严，名誉……一切都不重要了。

　　许多老人不惜犯罪，也要法官重判，不得不说是社会的悲痛。

　　由于积贮微薄，缺乏充实的社保和医保，且独居寥寂，不惜犯罪，只为过上“包吃、包住、包看病”的牢狱生活。

　　羁系人员将人送到这里的医务室住院治疗，即犯罪前的职业医生，略为检视了一下，便开了个“高卵白”的药方，留下入院治疗，而所谓“高卵白”，其实就是黄芽菜、豆腐之类的豆制品，偶尔有几片油炒的胡萝卜，治疗夜盲症，但就是这样的“高卵白”也有神效，许多人在病床上躺了不到三天，腿部的浮肿居然逐渐消退下去了。其实这病医生不看，各人这些“医盲”也明白，那不外是“饿病”，只要能吃饱肚子就一切正常了。

　　虽然在这里也不行能顿顿吃饱，菜皮烂饭，仍不堪果腹，一天两顿饭，从来没有吃饱，应该说刚吃完就是饿的，其他时间就更不用说。饭后闭着眼睛静静听着相互的肚皮咕咕地叫，倒一ㄇ一种奇妙的音乐。丁海杏她们会不停梦见吃工具却总是吃不着。

　　只能说相对于外界来说，起码不用啃树皮，挖野菜，饿疯了吃土。

　　这些大人物，在饿肚子的时期里，每日体贴的和普通人一样，并不是何时被释放和与家人团聚，而是如何能活下去，万不要“竖的进来，横的出去”，因为各人都挣扎在饥饿线上。一天盼来盼去，就是希望早晚两餐稀饭能厚一些，多一些，哪怕多一口，也是运气；希望中午那顿干饭能干一些、多一些。

　　各人把领来的饭倒在自己的搪瓷杯子里后，就都回到自己的铺位上，以一种庄严而郑重的神情来用饭。各人都吃得很慢，吃得有滋有味；吃到一半，就都舍不得吃了，而是把搪瓷杯子包在自己的棉被里，留到肚皮叫的时候再拿出来吃，吃完后，一般人都再用手指一下一下地刮光搪瓷杯子里的剩余粥汤米粒，放在嘴里舔，一幅幅不堪入目的贪婪相，活现出动物本能的求生欲望。

　　食物越发是单调的，换来换去就是白菜萝卜等等烂菜叶子。烹调法也只有一种：除了水煮照旧水煮。但是对于无聊的丁海杏她们，服法就有点花样繁多了。

　　用一个不特别贴切的比喻就是，好比猫捉到了老鼠，且得盘弄一阵呢！只不外仔细想想就会觉得关系应颠倒过来：人只是老鼠，食物才是猫。因为她们在想着法儿变换花样时，那心理运动就活像一只窜来窜去的老鼠，始终挣脱不了猫——食物的控制。用一根线切割饭的例子有点极端，但号子里没人会觉得可笑，要笑也不外是五十步笑百步。

　　各人有各人的花样。好比先吃一半，把另一半藏起来，等别人都吃完后再拿出来吃；好比上午留一半到下午那一顿，加在一起心满意足地看够以后再吃……小花样不足道，配合点在于都是食物引起的紧张心理所致——贪婪与吝啬交织冲突，弄得不知道拿食物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