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的清楚，那位青山宗的年轻门生只有承意境界，应该是随师兄出山历练，按原理来说他并不是竹介的对手，但不知为何，当他说出这句话来时，却让人觉得只要他出剑，竹介便会立刻血溅就地。
这即是青山宗的剑威？
竹介脸色微白，因为急着买通枢纽，想结识西王孙身边的某位近侍，他今天来得稍晚了些，基础不知道青山宗也来了人。
听着这话，他不禁好生忏悔，又生出许多怨念。
——堂堂青山宗，为何要坐在那个昏暗的角落里，而且从始至终都不说话，装什么低调？
“我也就是随口瞎说，二位道友莫怪。”
他赶忙说道。
大泽的左雨使对幺松杉笑着说道：“你们这个口头禅也得改改了，听着真有些吓人。”
青山宗与大泽交好，幺松杉颔首致意，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这幕画面，施丰臣在心里叹了口气，轻挥衣袖，把墙上的图换了一张。
那是一幅放大许多倍的舆图，上面用红点标明着每起命案发生的所在，然后连成了一条线。
有修道者不解问道：“那两个魔头从商州转向朝南城，然后一路北上，在豫州处又折向西行，即是是从南河州开始，绕着大腹陆中南部转了一个大圈，他们究竟是要去哪里？到底想做什么？”
有人发现了一个更难解的问题。
“为何他们没有驭剑？”
“这两个问题我们也觉得很奇怪，但没有答案。我只知道如果他们凭据这条线走，那么后几日便会泛起在海州城里。”
施丰臣说道：“若他们还敢行凶，难道这么多位仙师还抓不住他们？”
清天司选择把围剿的所在放在海州，正是因为海州即将召开四海宴，会有许多正派修行者加入。
“如果他们来了海州，却不脱手呢？”有人问道。
施丰臣缄默沉静片刻，说道：“那只好请西海算天阁的高人脱手相助了。”
场间再次陷入平静，突然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这个……诸位道友有没有注意到，那两小我私家……一路行来，也杀死了许多妖怪，而且死的那些人……”
这句话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那人想说什么。
——那些被杀死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好比那位黑龙寺的主持竹贵大师。
众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没有人会说出来。
当他们发现说话的是来自果成寺的那位年轻医僧，马上生出理所虽然的感受。
昆仑派长老何之冲看了那位年轻医僧一眼。
竹介冷笑一声，说道：“朝南城那个案子，起始即是三都派与贵寺争药，三都派的人死了，药却是落在贵寺的手里，虽然没有人敢怀疑果成寺会与那些凶徒勾通，但小大师现在说这样的话，未免有些不妥吧？”
年轻僧人有些生气，想要争辩几句，却不知该如何说，脸涨的通红。
这种事情并无太多缜密计划可言，只待清天司发现那两个魔头，各宗派的修道者只需要等着通知便好。
至于说会不会陷入一场血战，众人并不担忧，就算那个魔头已然无彰中境，他们这边有昆仑长老何之冲、青山仙师幺松杉这两位无彰境的妙手，更况且这里是海州，西海剑派的强者一旦脱手，对方又能往哪里逃？
离开清天司衙门，修道者们各自散去，大部门去了仙居。
林英良第一次出山历练便遇着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说道：“一定要把那两个魔头抓住。”
幺松杉却觉得哪里有些差池，又想不明白。
看着前方两名青山道友远去的身影，那位果成寺的年轻僧人有些着急，对身边的老僧说道：“师伯，为何你不说话？我们明明知道他们想搪塞的人是谁，就算未便明着说什么，也应该告诉前面这二位啊。”
老僧没有理会，心想青山九峰之间的关系也有些庞大，谁知道前年在朝南城义助自己的两位道友是哪座峰的，前面那两位青山道友来自两忘峰，听闻无论对自己照旧对同门都极为严厉，说了之后万一给那两位道友带去麻烦怎么办？
年轻僧人还在不停地说话：“西海算天阁的命师最擅长推演之术，真被围住了怎么办？师伯，我们得赶忙想措施联……”
老僧说道：“那两位道友哪里需要我们担忧，你莫要添乱，继续修缄口禅吧。”
年轻僧人啊了一声，有些委屈地闭上了嘴，呜呜喊了两声。
老僧说道：“修到什么时候？自然是修到我们离开海州，或者那二位道友离开海州为止。”
……
……
海州城外，寒山无人，很是清冷。
风从远方来，赵腊月站在崖畔，衣裙飘飘。
她的脸上稚气已无，眼神越发平静，或者说坚定。
她依然留着短发，像男孩子一样，只是不再那般凌乱。
看着她的背影，想着一路行来发生的事情，井九有些感伤。
他没有对她说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也没有告诉她自己是谁。
当年在朝歌城他选中了她，其后便再也没有管过她。
但她一直没有忘记他，他应该有所回赠。
这两年，他就是在以自己的要领教她。
数万里路，斩妖除魔。
行路坐停，都是修行。
……
……
赵腊月静静看着远方的一座孤山。
突然，一道剑光在她黑白明白的眸子里泛起。
被夕阳照耀的一片红暖的天空里，突然多出了一道越发浓郁的红色。
远方的孤山里响起一声闷响。
那道红光破空而回，消失在她的掌心里。
天空里的那抹红色，却依然存在。
染了两年鲜血的弗思剑，自然红过晚霞。
“离海州城如此近的地方，居然另有以人为食的妖怪，真不知道西海那些废物在做什么。”
赵腊月走回井九身边说道。
青山宗自认为天下第一剑道正宗，向来瞧不起西海剑派。
哪怕西海出了位剑神，也只是让青山门生对西海剑派的印象更差。
井九说道：“这只妖怪一年吃的人，没有在海上捞珠而死的渔夫十分之一多。”
西海特产的元气珠，比普通晶石越发珍贵，每年由西海剑派与朝廷配合进行分配。
为了捞取元气珠，每年不知有几多渔夫葬身海底。
换句话说，为了修道者破境而死的渔夫，要比这只妖怪吃的人多许多。
赵腊月明白他的意思。
两年前在商州城，井九就曾经说过，修道者一定无情。
“接下来，我们要到哪里去？”她问道。
离开青山后，最开始是她决定去哪里，好比与碧湖峰关系密切的宝树居，好比孟师的家乡。当初袒露她身份、导致左易决意杀她灭口的那个卷帘人也是线索之一，只是那人早已销声匿迹。但徐徐的，她发现自己的选择其实都是井九的意思。
哪怕发现了这一点，她也没有以师姐的身份要求改变，因为在行走的历程里，她徐徐感受到，无论行走自己，照旧那些看似单调的杀戮，又或者是偶尔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井九其实都是在教她。
她不确定井九教了自己些什么，她不知道井九想要去哪里，想做什么。
但她知道他有一个目的地，或者说有一个目的。
“就是这里。”
井九看着远方夕阳照耀下的海州城，说道：“我来这里是想看一小我私家。”
离开青山，在大陆绕行两年，杀了七十余人以及更多的妖怪，他只是想看一小我私家。
二人进入海州城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在豫州的时候，赵腊月应该是通过家里的关系，拿到了两份真的路引。
在海州城的第一顿饭，依然是暖锅。
这里靠着西海，暖锅的食材自然以海鲜为主，配上新鲜的麦牙酒，味道不错。
看着汤里快要煮烂的菜叶，赵腊月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话。
“你真觉得阴三还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