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凉将眼前这一幕牢牢地、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梁春朝不会治疗,她也不会。
尽管对于每一个加入荒原探索小队的散修来说,须要的保命手段肯定是要有的,梁春朝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用之前积攒的一些钱买到的几颗珍贵的丹药——它们就放在梁春朝随身带着的乾坤袋里。
就在梁春朝想要从袋中取出丹药来想给安宁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却被意识有些模糊但是仍然竭力保持着清醒,按住了梁春朝的胳膊给拦住了。
安宁轻轻地摇头,尽管她的头看起来随时都市从脖颈上掉下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的。
陆凉想着,恋爱的力量简陋是能够做到的吧。
只听安宁破碎却温柔的声音陪同着虫卵落下自她的口中吐出,唇瓣张合间甚至还会咬碎一些虫卵,于是那虫子便不再受她意识的控制爬在她的身上开始撕咬她的肉体。
“……春朝,……傻……”
“嗯,嗯,我傻,我傻!”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梁春朝此时却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
曾经他游戏花丛,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也仅仅是骗取女孩子的欢心,谋取钱财来维持生活而已,那时候他不信自己会爱上什么人。
现在抛弃已往,凭着天赋成为了能碾压无数人的筑基五层的修士,却没想到一下子栽在自己救回来的人与妖兽混血的女奴身上。
人人生而平等,这是他所信奉的准则。
妖兽与人既然配合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那势必有其存在的原理,存在即为合理。
也不是没有人类与妖兽的可歌可泣的恋爱故事流传下来,他小时候也曾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既然一起生存,为什么不能和谐相处?
当看到队伍里有人想//凌//辱//前来求助的女奴安宁,那时候他的心里有那么一瞬的挣扎。
在那一瞬间,他有些迷茫了。
在队长顾峰要发作之前进行劝阻护下陆凉是因为陆凉曾经点醒了他。
如果不是陆凉,那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环视一圈,队伍里大多都是看热闹的人,对于那魁梧男人要//凌//辱//一个低劣的//下//贱//的女奴,各人都是乐见其成,甚至另有人想在旁边摇旗呐喊。
他看着那些冷漠的人突然有些出离的恼怒。
若是一小我私家处于劣势、而且受到欺凌,那么作为大多数的一份子,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讥笑、甚至加入施暴,那是何等可悲的现实啊。
一定得改变什么。
胳膊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从迷茫中清醒过来。
他低声快速地咒骂了一声现实,然后便不再保留地、绝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幸好,在悲剧酿成之前,他改变了即将发生悲剧的可能性。
然后他就一眼撞进那双宁静又澄澈的眸子里。
最初从心里传来一丝悸动,在之后几天的相处里汹涌成大海的浪潮,这让他追念起小的时候在海边戏水,被一个大浪拍来将他整小我私家掀翻,差点被埋在沙子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在以前面对那么多美丽的女人时,都没有这种感受,然而在面对安宁的时候,竟觉得世界在他眼前都发生了改变。
每一瞬间都是新的,每一句想说的话都是要说给安宁听的情话。
他纠结许久,终于在陆凉看不下去的勉励之下广告了。
双向暗恋。
广告乐成了。
情感迅速升温,两人进入了热恋阶段,对于外界其他人和其他事物都关注淘汰,眼里只有相互。
梁春朝本以为生活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
这时候这次散修荒原探索小队的任务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了,只是已经走到了荒原中部,他自己也没足够的掌握带着安宁全身而退回到荒原之外,只好硬着头皮随着队伍继续走。
就像之前在被仓助压晕之后醒过来惊讶地发现又与陆凉相遇时候一样,在胳膊上又一次传来剧痛之后不久,梁春朝再一次在心中发出一声喟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但是这次面对的,却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刚陷入热恋的爱人成了这般模样,是梁春朝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即即是再怎么催眠自己也于事无补。
越发令他感应绝望的是——面对这样的现实,他却无能为力。
之前是他亲手将安宁救下来的,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筑基五层的修为足够掩护好她了。
是的,安宁毫无修行的天赋,纵然她的血脉里混杂着在修行一途上比人类更有天赋的妖兽的血液——安宁,也只能作为一个低贱的普通奴隶供人类或者是妖兽的奴隶主驱使。
虽然生命是有限的,最终仍免不了一死,但是死在被奴隶主的驱使之下,是比不上死在追求自由的途中的。
于是安宁拼着一死逃了出来,遇到了梁春朝——她生命之中唯一的光。
他们相处之时是至高的美妙日子,尽管脑海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强调着:她不外只是一个低贱的女奴,这样平静的生活,这样自由的空气,对她来说都是不应该存在的。
安宁依偎在梁春朝温暖的怀抱里,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呼吸着不再是曾经肮脏的恶臭气息,内心极端地满足。
她昂着头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宣告,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这是她现在的生活。
——一切都与曾经不再一样了。
——她已经自由了!
……
安宁污浊的眸子突然变得亮了起来,温柔目光描摹着近在咫尺的梁春朝的面容。
她努力地抬手,却只能使得瘫软在地上的手指抽搐似地震了动,从她嘴中掉落的虫卵掉下来,化作漆黑小虫爬过她抽搐的手指如小河汇聚进江河湖海一样汇聚进虫潮。
她看着梁春朝留下的泪水,却再也无法为他擦拭了。张着嘴几度欲言又止,虫卵不停地从她嘴中掉落,梁春朝泪流满面为她将正在啃噬她身体的虫子拂去、捏住、焚烧。
因为他再也没什么可以为她做到的了。
安宁嘴角扯出一个像是笑容的弧度:“……春朝,笨……笨蛋……我们,……都是……”
我们都是笨蛋。
妄想挣脱命运束缚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