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与陈大人,有以下犯上之罪。”梁文复谨慎道,“吾等曾对殿下的身份,有过怀疑。臣等有罪,望请殿下恕罪。”
陈叔华附道:“请殿下恕罪。”
原来是这样的事。
他先前只说磕伤了头,失了些影象,抛开这些,尽管他有意效仿,但行为习惯几多与真太子存在差异。而梁文复与陈叔华这样的心腹重臣,与太子是相当亲密的,种种变化单单说是失忆,简直经不起推敲。
况且,太子失忆乃是大事,明面上怕引起动乱差池外提及就而已,但私下里他也未曾召过什么御医。
林苏青推断着梁文复与陈叔华想法,是以他二人这样的城府,定然早就起了疑心。
不外,今日他们二人既然坦诚的说明的怀疑,想必是已经相信了他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他二人是凭据什么来辅佐判断,但于他来说,信了即是好事。
林苏青搁下毛笔,起身走出案桌扶他二人起来,笑道:“本宫突然失忆,且言行举止多有异常,你们心生疑心,实属情理之中,本宫不应怪罪你们。”
细细追念起来,他二人心中生了疑心,却依然忠心耿耿,是忠臣,就更不应怪罪了。
况且,这种事,怪罪才更令人起疑。
林苏青突然想到,梁文复与陈叔华现下深信不疑,那么今后就算颍王意图揭穿他,好歹有这二人以做证人。天助我也呀!
正如此感伤着,立马却又失落起来,天哪里助了他。天若是助了他,他怎么会来到这边世界,又怎么会被二太子调来体会做太子的感受?他现在本该是吹着空调打游戏的。
一茬神,想到零星种种,心中马上怅然若失。
唉,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到何时去,先岂论回不回得去原先的世界,要害是他何时才气做回他自己?他至今没有想明白二太子调他过来究竟是为了考验他什么。
他在心中体会这二太子的用意,相比作为自己,和附身为太子,到底哪一个他更愿意做?
只能说,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危险。
且暂时将作为自己时比做“之前”,将作为太子时比作“现在”。
他在“之前”的危险自是不用说,险些整日提心吊胆,被谁吃了,被谁害了,被谁抓了……
而“现在”则需要将心机算尽,步步为营,如走珍珑破险峰,一步一子,不容错不容悔。
可是,相比与那些超脱他能力之外的妖异作抗争,显然与这些和他一样的凡人来斗智斗勇,容易许多,宁静许多。
至少凡人照旧讲理的,至少“现在”他不会被人当做祸殃。
优势如此鲜明,若要叫他做出选择,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今后做谁?
想起来,他便十分犹豫。
在“之前”,纵然危险重重,弱肉强食,妖异绝不讲理。但是,他有时机飞升成仙,有时机回到原来的神界。
而“现在”,他未来可能会成为天子,如果想成为一代明君,那便只得空有后宫美人绝色,日夜操劳于山河社稷。不仅要应付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还要平衡后宫里的争奇斗艳,并担忧随时会生出的战乱和变故。今后以后的人生,都不再是自己的,而是整个山河的,所有黎民的
一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有了选择,付之一笑,照旧做自己比力潇洒自在。
这岔神的一笑,令正在帮他看奏折的梁文复与陈叔华不明所以,忙问他道:“殿下因何事欢喜?”
“啊?”他一怔,回过神来,掩饰道,“不为何事,自己瞎琢磨而已。
他笑的是,曾经那个终日只晓得翻闲书打游戏追漫画的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嫌弃做天子。
更有趣的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清楚,这想法究竟是源自志向远大,照旧出于眼妙手低。
他笑的照旧——他的内心,终究是个不甘堕落的人。如若能选,他选择往更高更远更潇洒的日子去。
如是想着,他又是浅浅一笑。将梁文复与陈淑华看得心中直犯嘀咕,太子的脑子没事儿吧?
“年老!”突然一声响亮的声音在门外亮起,将他们的各自的神思拉扯了回来。
林苏青落笔搁下,抬头便见一身轻装的平王兴致勃勃的迈了进来,开门见山就道:“年老大病初愈,咱们去狩猎放松一下?”
又是狩猎……
林苏青揉着眉心,委婉道:“我上回怎么受的伤你可还记得?”
平王咧嘴一笑:“这谢绝不了,就是你骑着踏雪踩蚂蚁,我也不逗你了。走吧!”
见委婉同平王不起作用,林苏青爽性直言拒绝,绝不留情面道:“不去。”
平王的性格叫林苏青很难形容,商议正事时,他言辞犀利,思路敏捷。纵使一片苦心付水东流,但转眼就能抛开所有,寻欢作乐。
也不知该夸他少年心性不记事,照旧该夸他公私明白,行事豁达。
“年老!适当的外出走走,有益身心,你大病初愈,也该劳逸结合。”平王说着就来拽着他胳膊往外拉。
“我不去。”林苏青继续拒绝,觉得这样说没有说服力,爽性岔开话题,道,“你怎么一心就想着去狩猎呢?是工具欠好吃?照旧美人欠悦目?”
“无关其他!”平王一听便知道林苏青是在拐着弯的说不想去,于是直言道:“我宁可不要美人,宁可不用饭,也要去狩猎,你去不去?嗨呀年老,你去吧。”
林苏青连连撒开他的手,想将臂膀抽出来,可是平王蛮力十足,他抽不掉,也掰不开,无可奈何道:“男子汉大丈夫,你怎的耍起无赖了。”
太子与平王两兄弟的这一出,看得梁文复与陈叔华暗地里偷笑。
“启禀殿下!”门口突然有侍卫高声来报。
来得是时候!终于帮他寻了个脱身的时机,林苏青连忙抽出臂膀,平王也很是知事的撒了手。
林苏青理了理衣襟,问道:“何事?”
“回禀殿下,吾等在东宫门前的石狮子口中,发现了一封书信。”
林苏青抬手时,侍卫敬重躬身,双手将书信捧上前来,禀奏道:“已经搜查过宫门四周,未曾有可疑身影。是否追查?”
“先不必。”林苏青的回覆直截了当。
太子所处的东宫位于皇城之内,能将书信置于东宫门前,一定是宫里头的人,若要是去追查,一定是千丝万缕之事。
他接过那封书信,封面没有任何题字与落款,他嗅了嗅,也无任何脂粉香气,送信之人应当排除女性。
接着他拆开取出信笺,展开一看,书以行草,笔格遒劲,且内容十分简短。
只道:“听雨阁,酉时一聚,阿德。”
阿德所留?
平王见林苏青一脸迷惑,上前来问道:“何人书信?”
林苏青顺手才将书信递给平王,并道:“颍王以小我私家身份约本宫酉时去听雨阁一聚。”
细想他仅留“阿德”一名,既无封号也无朱印,自然不是以皇子身份吧?
陈叔华道:“颍王约殿下于天色昏沉之时在宫外相见,恐怕有诈。”
“陈大人说得在理,就怕颍王预有埋伏,只等殿下前去赴约。”梁文复也道,“会不会是因陛下金口玉言却出尔反尔,令颍王挟恨在心,想剑走偏锋了?”
林苏青有些不明白:“谋杀太子,罪过可不小,他该不敢冒这个大不为吧?”
陈叔华道:“太子自行出宫,若是在宫外有了危险,谁又说得准是谁下的手?况且颍王若要行此战略,一定谋划充实,不会被抓住任何把柄。”
平王倏然一喜,拉着林苏青的小臂道:“年老!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梁文复立刻听出了平王的言下之意,他忖了忖,询问着:“平王殿下是说,太子殿下也率人前去……包抄颍王他们?”
“正是此理!”
平王欣慰颔首,随即道:“年老,不必你亲自以身犯险,我找人乔装成你,替你赴约,只要颍王一露面,我们就……”他做下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梁文复与陈叔华见状,皆是立即明白了平王的意思,他二人面面相觑后,点颔首十分认同。
而林苏青却看得心中一惊,登即阻挡:“不行,究竟是亲兄弟,怎可手足相残”
他可不想来附身一趟,给这位贤明的太子背负一个弑杀手足的千古骂名。
“再者,颍王是以乳名相约,万一他并没有设下埋伏……”
平王却不以为然,道:“不会的,颍王是怎样的心性年老最是清楚不外,你不防他,他也是要防你。他不行能孤身前去。”
梁文复与陈叔华连连附议。
“平王殿下说得是。”
“太子殿下,平王殿下所言不行不听啊。”
他们说得是有几分原理,简直有相当大的可能。林苏青不得不加以斟酌。
他行思坐想,研精覃思,倏然灵机一动:“本宫心有一计。”
他折身已往抓紧与他们付托道:“你们预先挑选一些颍王面生的人,乔装成听雨阁的客人,安插在听雨阁,隐藏于客流之中。”
“届时,本宫定时赴约。”他说着举起一盏茶杯,示意道,“本宫以掷杯为信号,杯子一落,你们马上动手。”
平王正欲说什么,林苏青立即打断道:“如若本宫未曾落杯,谁也不得轻举妄动。”这一句话即是特地说与平王听的,
“年老你这样妇人之仁,实在不行取。”只见平王的脸色颓了下去,“可是你都这样决定了,我们也只得照办了。横竖,我不认同你的做法,我认为,要想真正的牢固,必须对颍王斩草除根。”
……
酉时,天色阴沉昏暗。
风如拔山,雷声千嶂,黑云翻腾如墨水浸染,遮去半边天际。
林苏青身着常服,乘着马车,微服来到宫外东南处的听雨阁。这次赴约,虽然事先做好了部署,但他仍然紧张得提心吊胆。
听雨阁的修建十分雄伟且十分奇特,红砖碧瓦,坐西朝东。统共有三层楼阁,约莫有七八丈楼高。
楼顶是以层叠的如意斗拱托举而成,像是飞檐翘角的头盔,粗一看恢弘大气,细一看精致细美,小到门窗都是精致的雕花。
而听雨阁最富盛名的是,整座修建未曾使用一钉一铆,从大巨细仅凭木头构件相互承托相互勾连,很是与众差异。
“客官里边儿请~”小二大老远就开始招呼着,“客官您几小我私家呀?趁来照旧留了座?”
听雨阁内来宾盈门,无数个迎宾小二传来岔去的招呼着。
林苏青环视四周后,回覆着小二的热情。
“不用,我是来赴约的。”
接待他的这位小二上下审察了他一番,紧接着道:“小的一见您就知道您是贵客,请问客官是否留过厢房?您只需简要的报个字儿,小的这就能替您去查明白~”
“不必了,我自己找就行了。”说着林苏青年宫便朝楼上而去。
他见楼下人头攒动,嘈杂不堪,想必阿德是不会选在一楼约他。
上了二楼,放眼一看,都是些文人雅士。或举杯诉情怀,或期期艾艾说忧愁,抑或是慷慨激昂的评议国家大事。大致听了一听,其中有几个不怕掉脑袋的,话说得十分自以为是且十分放肆。有些乱,想必阿德也不会约在这层。
于是他又接着上三楼去,刚准备上楼,守在二楼楼梯口的小厮连忙伸手将他拦住。
“客官对不住,三楼以上,今日都不待客。”
“为何不待客?”林苏青讶异,心中直觉——阿德应该就是在三楼没错了。
可是,他上不去三楼,也就以为这他预先安插的暗卫也上不去。那为何没有人来禀报?怪事。
小二如实道:“今日被一位朱紫包下来宴客了。”
林苏青心中有些忙乱,三楼恐怕没有他的人在,那么……去?照旧不去?
“楼上只有你说的那一位朱紫在吗?”他问道。
“是的令郎,朱紫是在等贵客。”
林苏青重复考量,既然已经来了,便没有止步不去的原理。况且,早已经安插无数侍卫在周边,仅仅三楼,不甚打紧。况且颍王也只有一人不是?
于是,他拿捏着架子对小二道:“他今日要宴请的正是本令郎。”
“这……”小二以为林苏青故意为难,连忙道,“客官,小的知道您也是贵客,可是楼上那位不得了,这玩笑可开不得,上面那位咱实在招惹不起。”
看来,颍王是给这店家报过真实身份了,居然是以颍王的身份前来会他?这究竟是在防着刺客,照旧故意在招引刺客?
林苏青想不明白颍王的这一手。他只道:“你且去报,就说……林中旧友。”
小二见林苏青态度俨然,尤其坚定,不似故意为难他。他想了又想,才盘算主意领了付托。
“令郎您且稍作期待,小的上去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