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 指点

　　上课的所在是李府花园的锦鳞轩室，一座宽敞的木屋，地基建在曲池水最浅的地方，四周都是水源。

　　李蘅远在夏天的时候会偷偷跑到门后洗脚，被霍先生抓到，要打手板。

　　但她照旧乐此不疲这么做，因为叩开地板，会发现屋下的清水中，有许多躲凉爽的金鱼游来游去，十分有趣味。

　　通往锦鳞轩室的石子小径两旁种满珍贵的花卉，此时正是姹紫嫣红时节，各色花朵争奇斗艳，让人目不暇接，空气中漂浮的也都是花的浓郁香气。

　　李衡远穿着绣娘新给她做的骑装，粉嫩嫩的颜色，上好的云锦，心情可美可美的走在路上。

　　她对院子熟悉到闭眼都不会走丢，因此知道四周有一种花心可以吃，十分甜。

　　正好到了路段，她舔舔舌头，芝麻觉察了异样，忙叫住她：“娘子，快要上课了，此外小娘子肯定都到了。”

　　李衡远有些低头丧气。

　　正说着，身后传来声音：“阿蘅？真的是阿蘅啊，你今天的衣服……真悦目。”

　　李衡远转头看，有三个小娘子从她的来路偏向走来。

　　那三人从高到矮排着，最大的那其中等身材，瓜子脸，眼角上挑，虽不是绝色，但举手投足间有股自然而然的妩媚气质，让人过目成诵。

　　这人正是堂姐李娇娥，三叔的女儿。

　　紧挨着她的是罗诗梦，不是李家嫡系女孩，是罗副将的女儿，国公府住有的不仅仅是李家人，另有边关一些其他将领的眷属，都住在国公府外围。

　　这些人家的子女，也和李家子女一起上课。

　　罗诗梦身后侧紧跟的就是四叔家的女儿，李珍珠。

　　罗诗梦丰腴白皙，气质大方，是各人嘴里的大美人，李珍珠还没张开，小小的个子很清瘦，性子比李不悔还要缄默沉静，又胆小，所以不怎么讨喜。

　　她们这些人都是来上课的，也经常一起走。

　　李衡远虽很婶娘们都不亲近，但跟姐妹们很好。

　　“二姐……”她跟三人划分打招呼，之后道：“刚刚芝麻还说只我一个晚了，看，你们不是都在我后面？”说完茶色的眼睛一挑，瞪了芝麻一眼。

　　芝麻无奈笑道：“那是因为娘子不想好好上课啊。”

　　芝麻的眼睛向花丛那边看，其他三人就明白了，这一带能吃的工具，可能都被李蘅远找过了。

　　李娇娥噗嗤一笑，拉住李蘅远，但却没有继续李蘅远好吃的话题，她扯着李蘅远粉的扎眼的骑装，笑得莞尔：“妹妹今日好精神。”

　　刚刚也是李娇娥夸她衣服悦目。

　　李蘅远笑的欠美意思：“芝麻说没黑的悦目。”

　　芝麻无奈的低下头，她想说的是不衬肤色。

　　“悦目，怎么欠悦目，芝麻一个婢女懂什么？”李娇娥嫌弃的瞪了芝麻一眼。

　　李蘅远笑的憨厚：“悦目就行。”

　　李娇娥听了和罗诗梦悄悄相视一眼，眼里明白都带着讥笑，不外转瞬即逝。

　　李蘅远没瞧见，还在傻笑，李娇娥和罗诗梦一人挎起李蘅远的一条胳膊，挣着跟她一起走。

　　李蘅远自然也很兴奋跟姐妹们亲近，说着感兴趣的话题，笑的无比开心。

　　走在最后的李珍珠微微停下一步，看着三人的背影眉头悄悄蹙眉。

　　直到轩室门口，李娇娥和罗诗梦还在夸奖李蘅远有眼光。

　　这时候的李蘅远总是嘴拙的，黝黑的小脸羞的涨紫。

　　李娇娥和罗诗梦见李蘅远基础听不出来她们是反话，李蘅远明白是丑人多做怪嘛，心里都笑开了花。

　　突然一个身材修长的美丽女子从轩室里走出来，肃然看着她们三个。

　　女子白裙在清风中飘摇，背着手，凌厉的目光让人不敢藐视。

　　不用说，女子正是霍先生。

　　李蘅远叫了先生好。

　　霍先生神色稳定，看着李娇娥。

　　李娇娥和罗诗梦立即放开李蘅远的胳膊，二人齐声问着先生好，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

　　霍先生道：“你二人先进去，阿蘅随我来。”

　　李蘅远突然被点到名字，既兴奋又紧张，随着先生的法式，到了轩室后窗外，那里直面曲池，视野十离开阔。

　　霍先生低头看着清澈见底的曲池水，李蘅远见她黛眉一直竖着，很是紧张，捏着手问：“先生？”

　　霍先生道：“阿蘅，看水面，看到了什么？”

　　先生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李蘅远很是不解，但霍先生的语气十分温和，一点没有刚刚在门口的严厉，李蘅远心下一松，笑的很甜的往下一看。

　　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霍先生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看到了吗？”

　　李蘅远捏着手，虽不知道先生让她看的是什么，但先生那种锋芒在背的凌厉目光总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霍先生道：“我看到了丑，你晒得那么黑，还穿粉红色，是嫌自己黑的不够亮眼？”

　　果真是要批评她不会妆扮。

　　李蘅远觉得很委屈，她低下头：“她们都说悦目呢。”

　　李娇娥一身淡紫色的襦裙，是魅惑的颜色，和她相貌相得益彰，罗诗梦肌肤白嫩，不挑衣服。

　　这两人都看出李蘅远的丑，所以才跟她走的那么近，这样就能显出她们的漂亮。

　　霍先生也从小娘子的时候过来，怎会看不出学生们的心里？

　　可是李蘅远这种没有弯弯心眼的人却不懂。

　　霍先生为李蘅远的缓慢生气，就没见过这么傻的学生，可是她总不能挑拨人家姐妹之间的关系。

　　忍着不满道：“我平日里不也教你如何穿搭吗？你信她们照旧信我？”

　　李蘅远抬头又看看霍先生宛若仙人的姿态，突然鼻子一酸，低下头倔强的摸了一把眼泪：“信先生。”

　　不学无术的小娘子，突如其来的伤心让霍先生坚贞的心一软。

　　同时也有些内疚。

　　李蘅远自幼丧母，国公当宝物一样痛爱着，有个争强好胜跟孩子也要挣个胜负的阿婆，她的生长情况，身边除了恭维讨好的小人之外，能指点她的人险些没有，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悦目，什么欠悦目，光凭她的心意，她兴奋就行。

　　自己不应这么严厉的。

　　霍先生抬手抚上李衡远的头顶：“阿蘅，你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先生记得有一次，五娘将先生的砚台打碎了，不敢说，是你替她顶的罪名。”

　　李衡远惊奇抬起头：“您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其时她就站在窗外，厥后那些目睹一切的小娘子们，也都指证是李蘅远打的，没一小我私家替李蘅远说话。

　　人缘差到这种田地。

　　霍先生越想越替这孩子不值。

　　柔声勉励她道：“你最孝顺，还仗义，是先生的自得门生，先生怎么会不知道你的为人。”

　　自得门生？！

　　李衡远惊的吞咽一口，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先生我作业欠好啊。”

　　“那只是暂时的，因为你还不知道那些原理的重要性，一旦知道，以你的智慧，会学的最好。”

　　李蘅远兴奋的飞起，先生说她智慧？可从来没有人说过她智慧，她听过下人说她是大笨熊，难怪阿耶说只要霍先生当她的先生。

　　霍先生这边话一出口，见李蘅远又不辨真假的笑的开心，心中好生无奈。

　　这就是李蘅远，很容易相信人，作业那么差，怎么可能是她的自得门生？

　　不外幸亏李蘅远是很智慧的，还明白事理，她没有骗人。

　　她曾经因为李蘅远贪玩打过李蘅远，凭据别人说的，李蘅远犷悍犷悍，应该记仇厌恶她才对，但是并没有，李蘅远照旧很尊敬她。

　　哪怕身边有无数的人恭维着，对，恭维捧杀，李蘅远也能本能的区别对她用心的人，只是李家没人愿意对她用心。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被人往废了养，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