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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良缘

第三十五章、雨中花(下)

琥珀良缘 深蓝sea 2086 2017-09-27 19:54:18

  一夜未眠,凌晨的时候,伤口痛的厉害。

  乘着薄锦书出去买药的当口,李英祺挣扎着起身,对着镜子脱去自己的上衣。

  幸亏伤口不深,子弹嵌在肌肉里,焦黑的伤口,血已凝固。

  不是没有预兆的,没有番号的军人有备而来,连个警告都不给就动手,可见朝廷是有心举事,那些被抓走的人预计是回不来了。

  心里有愧疚,愧对那些牺牲掉的人,他们的怙恃、他们的妻儿……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拿抢的手,却不能佑护众生。

  这个社会太老旧了,老旧到千疮百孔、无力自保,年青人们却是新鲜的,新鲜的头脑、康健的身体,这些年青人拼上了性命所做的,不外是为着时代的新陈代谢。

  他有信仰,肩上压着改变时代的使命。

  牺牲是须要的,端看结果如何,这样想时,他便不觉得自己冷血。

  门外有消息,三长一短的敲门声,是约好的灯号。

  薄锦书走进来,苍白的脸,眼里血丝密布,带着伞出门的人,回来时却淋湿了衣服。

  可是,遭遇了什么她一个字也不愿透露。

  这女孩身上有奇怪的力量,少言,心事重重,却像绿色植物,值得信任。

  李英祺接过她递来的白酒,喝一口,热辣的感受顺着喉咙一路淌到腹中,酒气上头,热流涌入头脑四肢,有种缓慢的快感,他眯了眯眼睛,心情放松……

  女孩没有犹豫,手拿着白酒瓶灌浇而下。

  锐痛……

  他咬牙,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不止,冷汗流下来,滴在手背上。

  那女孩缄默沉静着,拿着小刀撬出那只焦黑的子弹。

  子弹跳脱着弹落在地上,轻轻一声“啪”,又滚出好远。

  此时她才哭出来,流着泪给他的伤口洒白药,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眼泪滴在他半裸的身体上,先是温热的,徐徐冷的透骨。

  一滴……

  又一滴。

  “你知不知道你们会死的?”

  “你知不知道已经有人死掉了?”

  他急促的呼吸,一点点平息锐痛带来的刺激,视力听力一点点恢复。

  “知道……”

  他艰难地说:“要想改变历史,总得……有人牺牲……”

  薄锦书垂下眼睛,轻轻地问:“值得么?”

  就这样不计价钱的拼着性命,只为了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新世界,值得么?

  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我们不外是平凡人,受伤了会流血,死的时候也会畏惧,但是信不信由你,我觉得值得。”

  “锦书我给你说,那小我私家人平等的新时代一定会到来的,或早或迟,时间问题。”

  她的手指依旧酷寒,心底却一点点暖和起来,她开始觉得,他和他的信仰,并不是纸上谈兵的书生意气,而是有那么一点点希望能酿成现实。

  “带我走吧,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她想了想,轻轻开口。

  “有时候我也觉得这世道欠好,有时候我也觉得喘不上气来,可是这阴森森的天、这密不透风的墙、这四面八方阻挡着我们的铜墙铁壁,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无懈可击。”

  “是连翘的血,把那世界撕开一条口子,我想随着她的脚步,我想为她们做点什么,我不想让她们的牺牲毫无价值。”

  李英祺抬头看她,有点缓慢的笑出来。

  握掌成拳。

  明知道不行以,照旧很想抱一抱她。

  ……

  雨停时已到深夜,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和泥土散发出的味道,薄府花园的小书房里,薄宝璋躺在木榻上看公牍。

  世道乱了,明眼人谁都能看得出,北京城里的小天子坐不稳这山河,冮浙是洋人的天下,湖广四川又闹起了什么“保路破约”,即即是他,也不知道朝廷的俸禄也不知还能吃几年。

  吸一口大烟,头痛似乎不那么严重了,他徐徐吐出烟雾,迷登登靠回枕头上。

  有人撩起门帘走进来,带来外面雨水的气息。

  “茶凉了,换杯热的去。”他闭着眼睛支派,等了许久没见对方应声,徐徐睁开眼睛……

  “绣娘,是你么……?”

  他微笑着问,才闭上眼睛,又觉得不安……

  绣娘?哪个绣娘?李绣娘不是已经死去数年了么?

  他悚然睁眼,看到白衣黑裙的年青女孩。

  “琥珀?你回来了?”

  他坐起身来,皱着眉头。

  是他睡迷糊了吧?

  这女孩有了沈大少爷撑腰,离家几年也从未回来过,如今这是怎么啦?他想了想,呵呵笑出来:“你是回来谈出嫁的事么?”

  “早上沈少爷的人已经来过了,那边的意思是想把婚礼放在秋天,妆奁呢,你也不用发愁,虽说薄家这几年不如从前了,但也是不会亏待你的,规格用度都和你的两个姐姐一样。”

  薄锦书心情木然,直楞楞地站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是那身形那样貌,与她的娘竟有七八分相似,差异的是神态里没了唯唯喏喏的小家子气,凭添了令人心折的风范。

  这样看来,那沈家少爷到也不是全无眼光。

  薄宝璋仔细看着女儿,竟生出淡淡的感伤来,绣娘若是在,该是开心的吧。

  他叹气,喃喃说道:“琥珀你还在气我么?”

  “之前的事是我亏欠你们娘俩,如今你已长大,又找到了好婆家,日子会越过越好,莫再要记恨阿爹了。”

  阿爹?

  他是珮菁珮薇东浩东昌的父亲,却不是她的阿爹。

  薄锦书抬起眼睛看他,想了想才开口:“父亲别再这样说。”

  “我在苏州买了好酒,今天回来,想敬父亲一杯。父亲知道的,我在这院里与旁人都算不上亲近,唯独和父亲有断不了的缘分。”

  薄宝璋着实意外,看看眼前这水灵灵的女孩儿,眼眶一点点红了:“没错,咱们父女俩的缘分是化不开的,你长到十六岁,今天才叫我一声父亲,若是你娘还在,一定开心的紧。”

  薄锦书没有说话,将酒杯斟满,躬身递上前,眼见他一口气喝了,又给斟上。

  阿娘在的话,会开心么?

  她模模糊糊地想,悄悄摇头。

  没有自由也没有尊严,过那样的日子,阿娘才不会开心。

  任谁也不会开心。

  ……

  上玄月,植物在生长,花朵在开放。

  乌烟瘴气的人间,雨水充沛,河水流淌。

深蓝sea

今天晚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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