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墨雅站在高崖边,面色清冷地盯着东袁清。
高处不胜寒,悬崖边的风更是咆哮得狂妄,将她宽大的白袍和长綾一阵阵掀起,一头如墨长发在风中乱飞,衬着清冷高尚的小脸,更让人觉得绝美无双,东袁清不由得有些失神了。
云容也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白影,清冷阴寒,只是眼底有化不开的痛楚。
墨雅不敢看云容,畏惧一看就失了勇气、慌了手脚,就舍不得继续下去。
她远远睨着殷蓉,看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殷潇走近接过,在鼻尖处闻了闻,对着她遥遥点了颔首。
解药无误。
墨雅也微笑着颔首,又将目光移向东袁清。
东袁清这下反而一点也不担忧南墨雅会使什么花招,看着墨雅怀中至尊令,徐徐伸手,“拿来。”
墨雅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转身时云容递给她的至尊令,“哦,墨雅突然想起一个关于至尊令的传说。”
“什么传说?”
“据说,这神物至尊令也通得人性,虽不能言语,却会认主人。”
“哦?”东袁清眯着眼,对墨雅的话颇感兴趣,“说说看。”
墨雅在悬崖边徐徐踱了几步,望向下方无底深渊,不着痕迹地寻找着什么,东袁清一向自负,刚刚取消了对墨雅的疑虑,现在自然也不会去推测她的行为是否有异常。
只听得墨雅淡淡道,“据说四块令片合集融成至尊令时,吸食了谁的血,那么便只认谁。”
东袁清眼底闪过杀气,死死盯着墨雅,考虑这个传说的可信度,嘴上却挂上冷笑,“这个传说我怎么没听过?”
“皇子自然不知,这个传说,乃懿真道人告之我祖上,代代相传,世上也只有每个南凌王知晓。而且一旦这个喂血之人死亡,至尊令也立刻破裂酿成粉末。”
“想必你已喂食过,说来说去,不就是要本皇子饶你不死么?”
“非也,墨雅死不死关系不大。倒是这个至尊令......”墨雅高高举起,晃了晃,笑道,“皇子应该知道,至尊令背后的血誓,得至尊令者得天下,反之,得天下若不得至尊令,天雷诛之。皇子身世皇室,自然该知道,这血誓不是戏言。”
东袁清剜了墨雅半响,她说得不假,其他可以不信,但这血誓,世代皇室都知道,不会有假。“你想如何?”他沉声道。
“放了我们。”
缄默沉静半响,东袁清十分爽性,“好。”
但行动却没这么爽性。
片刻,就凝力于掌,向墨雅袭来,墨雅自知躲不外,于是将握着至尊令的手推出去反抗,一掌之下,至尊令必碎。
东袁清眼眸骤冷,忙收回掌,倒退几步,还未站定,却见至尊令被墨雅抛出半空,直向深渊。
东袁清暗骂一声,也不管掉臂,飞身就去夺令,以他的轻功,在深渊上方停留片刻照旧易如反掌的。
“嗖!嗖!——”
一捞,将至尊令收入掌中,东袁清还没来得及狂喜,却见一道利箭快如闪电,直捣飞来,暗叫欠好,他一个旋身,避开其中一支,却没想,又飞来一支。
此时已飞离悬崖地面,他如果选择避开利箭,那么便会因为使用招式,失去重心,落入深渊。千钧一发之际,他自然选择保命,于是那箭,直直插入他肋下。
忍着痛楚,他一个运力,那肋下之箭被身体内力弹出,他也落到地面。
墨雅不知道这飞来之箭是谁的手笔,但能肯定的是此人非敌。她也不拖拉,东袁清一落地,她白绫一挥,使出全部内力。
东袁清刚站稳便见前方白绫如白龙,咆哮着直袭而来。
他冷笑一声,手化作利刃,重重挥几下,白綾便破碎如天女散花,片片飘落。
墨雅再一挥,在东袁清还未反映过来之际,又一条白綾紧紧缠住他的身体,东袁清马上动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东袁清欲挣扎时,一顿黑影窜出,快如闪电,似乎用尽毕生功力,将手中利刃直推东袁清心脉,东袁清本就站在悬崖边缘,利刃力道袭来,击得他朝深渊坠去。
已是致命要害,谁知东袁清将白綾一拉,墨雅忙暗叫欠好,手一放,却照旧来不及,白綾已将自己反捆住,挣扎不得,现在她与东袁清就如一条船上的蚂蚱。
她皱了皱眉,心脉已碎,凡人可能必死无疑,但修炼了万邪功的东袁清却未必,除非是掉入这万丈深渊......
心一横,如死她一人,能换得天下太平,也是值得。这样想着,就不再挣扎。
那黑影见状,转头凝望一眼,飞身就朝深渊落去。
“墨儿!——”
云容飞驰到悬崖边,痛彻心扉的呐喊着,然而除了不停回荡的声音传来,什么也没有。
他跌坐在地,两行清泪徐徐落下,拾了地上的白绫碎片抓在手里,无神地喃喃道,“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从没有过的痛,蔓延全身。
“姐姐......”
灵雅服了解药已醒来,看到悬崖边最后消失的白影,也忍不住哭泣着,她想起,小时候,她与姐姐玩灯号......
她竖起小拇指,对姐姐说,“如果我做这样的手势,就讲明我在‘用计’。”
又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如果我闭着眼,睫毛轻颤两下就说明我无恙。”
回忆着,眼泪却如雨下,怎么也止不住。
知道东袁清二人练了万邪功之后,其实各人都或多或少,每一招都抱着必杀的信念,万邪功啊,纵然二人尚未练成,但凭他们几人,也没有必胜的掌握。
于是,在中了殷蓉一掌之后,她便计划着“将计就计”。
那一掌其实并不足以将她打成重伤,殷蓉的毒,她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她有自信,自己能解,一定会平安无事。
所以在下落的时候,眼角瞥见姐姐望了过来,便不着痕迹地竖起了小拇指。
拉过姐姐和云容的手,讲明看是在托付,实际上,她快速地在姐姐手心写着,“诈死”“交流”,在云容手心写上“真气”、“救我”。
之所以要让云容输真气相救,是因为她猜到,云容不会让姐姐单独与东袁清相处,他宁愿选择自己取代。
但是至尊令只认喂血第一人,这是父王偷偷跟她们俩说的,捏着这条,姐姐已往尚有胜算,而如果是云容单独前往,绝对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那么自己的“将计就计”也就毫无用处。
另有一点,她不能保证姐姐有危险,云容不会意气用事跑去悬崖边。
东袁清暂时离开了,殷蓉可还在,她的武功可不输东袁清。
云容一旦不在,这边除了受伤的北冥泉、殷潇另有自己,只剩下东袁洺和东袁珣了,显然,两人联手都不是殷蓉的对手。
所以,从大局考虑,云容只能先留在这边,她要以救自己的名义拖着云容。
看着悬崖边肝肠寸断的云容,灵雅再也忍不住,撇开脸任泪水狂奔。
她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云哥哥......
她终将一辈子背上因设局而使姐姐牺牲的痛楚和愧疚。
也间接让最深爱姐姐的云容,背上了没有实时救到姐姐的痛心和愧疚。
她不忏悔,如果姐姐是她,也会做出与她同样的选择。如果她有时机,她也会这样牺牲。
一人之命,换得天下太平,值得。
只是,今后,失去姐姐的云哥哥,置β一生都要毁了。
她愧疚。
她直了直身子,拉着有些微愣僵直的东袁珣,轻轻倚在他胸前,围绕着他。
如果前面她没听错,现在,他心里也十分欠好过。
半响,东袁珣才回过神来,将灵雅搂紧。
“他是逐影对吗?”
灵雅心疼地看着面色极重伤心的东袁珣,刚刚她远远就看着那道黑影,感受有些熟悉,但一直想不起来是谁。
直到三人掉崖时,深渊下传来的那声,“皇子,下辈子你还当我主子......”
直到她看到东袁珣悲戚而愧疚的眼神,她明白了,那是从小追随他的逐影。
她曾隐约听捕风说过,原是自己掉入湍流那时,逐影见主子也要随着跳入,情急之下,忙打晕了主子带回,而东袁珣醒来怒气滔天,他觉得若不是逐影打晕自己,他随着下湍流,定能抓住自己。
一怒之下,他将逐影逐出谍影。
没想到,逐影一直在黑暗掩护他......更在要害时候冲出,保全了各人。
如此忠义的属下,以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忠心耿耿,如何不让人动容?
灵雅心中一叹,鼻子一酸,又忍不住眼泪哗哗,无力地靠在东袁珣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