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署完各个队伍的作战任务，克利弗再回到自己的帐中时已经入了夜了，不用说，吃食肯定是没有了，今天只能啃几口干粮搪塞了事了。
掀开帐门，斐尔可不在，反而是那个女人跪坐在蒲团上，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团扇，扇着面前的一方小火炉，火炉上坐着一只瓦罐。
“姑......女人，”克利弗一时间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女人这是在做什么，如果女人需要煎药，我差人去做即是，哪能劳烦你亲自动手......”
那女人并没有理睬，只是自顾自地掀开瓦罐的盖子，用团扇轻轻拨开萦绕的雾气，探头朝瓦罐里看着，被热气熏红的脸颊上多了一抹羞涩又期待的神色。
接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拎起来一只粗瓷大碗，提起瓦罐，拿了块毛巾包着，将瓦罐里熬煮的工具倒入了碗里。
“将军救我一命，实在是不胜谢谢，”女人站起身来，端起碗，“无以为报，料得将军今日还未能果腹，小女子手拙，向伙房要了些食材，擅自煮了这汤，还请将军暖暖身子。”
“女人客气了，”面对这样的局面，克利弗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其实......其实......其实我已经吃过了，真的，不劳女人费心......”他磕磕巴巴地还没说完，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那女人忍不住笑了，递过来一双筷子。
克利弗嘿嘿一声，接过了筷子，没说什么。
“将军不必担忧军中伙食，我所讨要的是当日厨余的食材，”女人的语气里明显带些期盼和羞赧。
突然之间，克利弗觉得气氛有些暧昧，但是他似乎又不希望这种气氛被破坏掉。
他端起碗，喝了口汤，温烫的汤水下肚，哪怕只是一口，已经能够驱散掉一部门身上的寒意，而且这汤煮得比起来伙房，确实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拿起筷子，他发现汤里的食材也极为富厚：煨烂的番茄已经融入到汤汁之中，适当的芡粉粘稠却不浓重，牛肉很细心地顺刀切成了小块，肉处置惩罚得也是刚恰好的火候，既没有生硬难咬，也没有太过板结，汤里还飘着蛋花和青翠的菜叶，碗底还盘着适量的粉丝。汤水里还加了些胡椒粉，使得他的寒意又去除了几分。这汤，真的是无可挑剔，哪怕是之前宫里的御膳，也无非就是这个水平了。
克利弗实在是饿了，再加上这汤实在是太好吃了，克利弗所有的心思都在吃上了，竟然徐徐地忘了女人还在，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了个洁净后已经是出了一身的汗了，把碗一放，想要大大咧咧地用袖子擦汗时，突然觉察劈面还坐着一个努力憋笑的少女呢。
“女人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克利弗没说完就打了个嗝，惹得那女人是笑靥如花。
“将军若是不嫌弃，那以后就别上大灶了吧，”女人笑着说。
克利弗本想礼貌谢绝，可转念一想，伙房那吃的实在是不敢恭维，而且这女人既然心甘情愿......
去去去，什么心甘情愿的，克利弗努力赶走自己的邪恶想法，人家只是为了酬金你，“那就有劳女人了......”克利弗行了个礼。
女人十分可爱所在颔首，笑着说，“将军若是喜欢，我定日日......”说到一半，脸却红了，“我定......我定尽所能报将军救命之恩！”
克利弗笑了，“既已吃过女人羹汤，敢问女人芳名？”
躲在帐门外瑟瑟发抖的斐尔可此时心想，“兄长可算是开窍了，哎呀冻死我了。”
女人莞尔一笑，“我叫默捷卡，将军就叫我小默吧。”
“天色不早了，默女人......小默，”克利弗说道，“你早些歇息吧，明日我军要参战，还望女人......”克利弗说了一半不说了，“小默你就静候佳音吧！”
“好！”小默笑了一下，脸已经钻进了里厅。
“你，进来吧，”克利弗对着帐外说。
“兄长......”斐尔可走了进来，像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
“我今晚跟你一起睡外厅，睡地铺。”
“啊，嘿嘿嘿，好的。”
“嘿什么嘿，快睡，明天还得站场子呢。”克利弗吹灭了灯，说道。
“啊，站场子？不是打仗吗？”黑黑暗另一侧的斐尔可问道。
“打个头，明天再告诉你。”
前五日的冲锋凭据计划特别地顺利，克利弗的军团在后军，主力基本上没有收到什么损害。一想到为了自己两天后的突袭前军已经牺牲了成千上万的人，自己万一失败，那么这些人，这些在前线当炮灰的人，就成了无谓的牺牲了。自己的担子，蓦地重了起来。
第六日一早便天气阴沉，中午开始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如果到明日，这雨还不停，那克利弗他们之前制定的火烧粮仓的计划，恐怕就很难实现了。
小默的厨艺并不局限于羹汤，岂论是汤面，烤饼照旧稀粥，在她的手下，总能给克利弗在这严寒的冬日里带来难得的暖意。
在这几天里，两人已经完全熟识了，所说的话也没有开始的时候那么尴尬了。
“小默，”克利弗说，“待我们打赢了帐，把你送到艾伊斯那边的关口可好啊？”克利弗吃着汤面，说道。
“谢将军，将军真的是有劳了。”
“言重了小默，你看你天天又做这个又做那个的，我真的是特别幸运了，如果有时机，我真想，”克利弗低下头去，“我真想一直如此呢。”
“将军适才说了什么？”听到这句话，小默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随即又羞赧地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其实，其实我......”
不知为什么，克利弗突然开始哭泣起来，“小默，你我相逢一场，也算是缘分，只是，只是，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明日黄昏若是回不来，你就带着这封信去第二军区去找丹特百纵长。他会部署的。”克利弗笑了，却苍白凄惨。
“将军这是哪里话，”小默笑着想要缓解气氛，“明天小默洗手备好，为将军做羹汤。”
“哈哈哈哈哈，好，我等着。”克利弗说着，将面前的面汤一饮而尽，“嗯，好吃！快去休息吧。”
午夜，大雨。
克利弗掀起帘子，给熟睡的小默披上千纵长送给自己的白狐裘袍，望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微微一张一翕的鼻翼，克利弗笑了。
“原谅我，现在不能给你什么允许，但我日后，定会寻遍艾伊斯，希望那时，你照旧一小我私家。”克利弗轻声说着，擦去眼角的泪水，快步走出大帐，来到营地门前。
帐外雨下得正紧，淋在盔甲上哗哗地倾斜在地上。
“人衔枚，马堵嘴，希特河谷，出发！”克利弗一声令下，整个营地倾巢而出。
“我也不敢要你的允许，”大帐里，小默睁开了眼睛，眼角流下两行泪水，“我也身不由己，纵使你给了允许，我又怎么敢应呢？”
“你一定要给我回来，我等不了你一世，我总能等你明天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