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二爷爷虽缄默沉静寡言，却是一家之主。他既是开口，桂五与江氏便只有听得份。
桂五又提及屋子修缮之事，桂二爷爷皱眉，这回拍板的换成了桂二奶奶：“中，麦收后就拾掇！”
桂春、桂秋都大了，马上说亲娶媳妇，这屋子早晚要收拾一下。
就是杨氏听了，也只有欢喜的，转身进去东厢，出来时手中捧着一个钱袋，递给桂五道：“嫂子这里攒了些钱，虽不顶什么，也凑个数。”
桂五哪里肯收，杨氏就道：“小五要是不收，就是嫌钱少了。”
这话都说出来了，桂五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收了。足有一贯钱，都是一百一串串好的。串钱的麻绳有新有旧，这一贯钱存了好些日子。
桂五心里想了想道：“当年盖屋子用的是松木房梁，杨木窗门。如今房梁好好的，窗户门就不行了，就换个窗户门，屋顶的瓦片也补一补，算下来也花不了几个钱。”
桂二奶奶颔首道：“家里另有两贯钱，麦收还能再换几个钱，凑凑也差不多。木头不用外头买，直接从林地伐就行，早就留了不少大树在里头。”
桂二奶奶家的好田早卖了，只剩下六亩下田与另有几亩没什么生产的林地，只能种些谷子高粱，所说的麦田是指后院院子。她们家是倒数第一趟，后边没有人家，园子就扩的大，足有小一亩，除了一小块种菜，其他都种了麦子。
桂重阳看着一家人为了修缮屋子的几贯钱商量，就去看江氏。江氏与桂五外貌上“净身出户”，可江氏手腕上带了镯子，头上戴着两只玉钗，加上之前江太太给的一对实心金手镯，这伉俪两个实不像是没有银子的。
江氏老实地站在丈夫身后做灵巧状，并不插嘴，既没有藐视婆家穷酸，也没有热血上头大包大揽，是个极有分寸之人。
江氏察觉了桂重阳的注视，望了已往。昨天路上桂重阳说村里欠好，她还误会是不接待他们伉俪回去，厥后才发现想多了。
桂重阳接下来，说的就是在西集镇上置产之事。并没有因为江氏在，就提防什么，直接说了自己买屋子，在镇上上学时可以歇脚；又怂恿桂五一起买，叔侄两个做邻居，也省的外人相欺。
桂重阳没有说自己有几多银子，也没有问桂五有几多银子。既没有轻视桂五匹俦被“净身出户”，也没有窥视探问桂五私财，而是笃定桂五一定会有能力在镇上置产。
桂重阳对桂五的尊敬是发自内心，江氏自然是感受到了，对这个外侄倒是多了几分真心疼爱。
眼见桂重阳颇为无聊的神色，江氏抚慰的点颔首。
“里正那里得走一趟。”桂二爷爷道。
不管桂家与杜家有什么私怨，杜里正究竟是里正，桂家可以越过他办户籍，可却必能一直避开他。每年交税、徭役都要经过村里，鱼塘、林地名义上村产，实际上也是里正在打理。
桂五颔首应了，桂二爷爷又抬头招呼桂重阳：“重阳也一道已往。”
桂重阳自是无话。
用人服务，没有空着手的原理，要否则落到村民手中，就是桂家人不知礼了。
桂二奶奶便喊桂春抓一只鸡，随后提着这只鸡，桂二爷爷带着儿子、侄孙往杜里正家去了。
路上，就有村民主动招呼桂二爷爷。
桂二爷爷也停下脚步，应答一二。
桂重阳的身份，这几日该晓得都晓得了；可桂五一连三天都在村里出没，就有人好奇。
“这是小小子？回来窜门子来了？”有人好奇探问。
桂二爷爷道：“小小子带着媳妇回家住了，过两日补酒，老哥过来吃一盅。”
“哎，一定已往，正馋酒呢。”那人有些意外，依旧笑眯眯的应答。
一路上，这样的对话两、三次。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宣告，宣告曾为养婿的桂五回家了。
桂二爷爷拄着手杖，腰身却挺得直直的，脸上依旧没有笑模样，可是嗓子都清亮了不少。
十三年前的事，使得不少村民疏远桂家，家里女人也不让孩子们与桂家孩子玩；可是略微年长些的村民，都敬佩桂家老一辈的人情与人品。
人这一辈子，说不定什么时候有遭难的时候，可是像桂二爷爷、桂三爷爷这样舍家舍命为了兄弟的能有几个？各人嘴里骂着“二傻子”，心里不是不羡慕。
说话的功夫，祖孙三代已经过了村中大榕树，来到杜家门口。
杜家就是大榕树四周，两进院的青砖大瓦房。与村里各家篱笆墙差异，杜家用青砖砌墙，五尺多高，两扇黑漆大门，也端为气派。
待叩门声响起，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苍头开门，审察着桂二爷爷几个：“几位是？”
实在是眼前这组合奇怪，老的像村民，小的似城里来客，这又提着只大公鸡，老苍天拿禁绝。
“俺是村西桂家的，来寻里正说话。”桂二爷爷道。
老苍头让几人稍等，进去通报去了。
桂重阳低声道：“这是杜家下人？”
桂五道：“对外说是表亲，一直干得下人差事。不光单适才那一个，是一各人子，另有个儿子，帮杜里正打理庄子，如今孙子一辈的也跟你差不多大，跟在杜七身边。另有一家子，男人打理镇子的铺子。”
桂五虽才从西集镇回来，可对于杜家的事却知之甚祥？
桂重阳心下一动，不由去看桂五脸色。
桂五面色平静，四下里审察杜宅，眼里却是一片森寒。
杜家是三十年前才搬到杜家村的外来户，自然不会初来乍到就盖这么大的宅子招摇；这宅子是十三年前建的，就在桂家接连死了六个成丁、杜里正成了里正后。
如今各人提及当年的事，只知道桂里正教子不严、桂远混账坑爹，有几个知晓杜里正在里面的小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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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上房，杜里正坐在炕上，不紧不慢吃茶。李氏在旁，有些坐立不安：“这样叫他们等着好吗？”
“有什么欠好？哼，直接在衙门落户籍，他们有种也直接去镇上过活啊？不是还要回村里刨食，总要落到老子手里。就是要让他们晓得，回到这木家村，就是我说了算，是虎他得趴着，是龙他得盘着！”杜里正带了几分自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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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门口，一个大胖团子停下，看着桂二爷爷几个，待看到桂五手上提着的大公鸡，晓得是过来送礼的，好奇的问：“你们是哪家的，怎么不进屋？”
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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