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风起

　　该何去何从？

　　叶凡想了好几天，也没有想出什么结果。脑子里木然的发懵，尽是那晚的伤心。

　　父亲走了，这几年待己如父的师父，如今也走了，只余下他自己孑然一身，行尸走肉似的活在世间。

　　现在他尽管自由的凭喜好来生活，白昼睡晚上醒，可以；想什么正事也不做，一天尽泡在泉水里，也可以。没人会去体贴一个孤苦的影子，更不会与他闲话言笑、谆谆教导的为他指点迷津。

　　叶凡迷茫了，如同一叶小舟飘泊在众多的大海，迷失了偏向；但更像这泉水里的浮萍，任风吹走，漫无目的的四处飘摇。他一掌握住那片浮萍，连同自己全身，都深深的沉入水里。水面咕嘟的响起水泡，随即平静下来，泛起一波水纹，微微激荡。

　　黑暗，我来了。那边肯定会有许多几何熟悉的气息，我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的孑立。

　　叶凡平静的笑了，呼吸开始困难，但他就是不想转动。他更不愿像浮萍那样过着随波逐荡的生活。

　　杳渺冥冥中，似有人轻呼：“小凡，去仙界，快去仙界啊！”

　　“是谁？师父，是你吗？”叶凡猛地睁开眼，这似是熟悉的声音却又那么的遥远。

　　“快去，那里会有你想要的工具！”那人没有回覆，如是这么一句，就消失在脑海里。

　　“工具？什么工具？对，师父的宝物！”叶凡如梦方醒，双脚一蹬的一下子游到水面，大口呼吸着，这空气的新鲜味让他如获新生。

　　我要去把师父的工具送回去！对，我还要报仇！我要让那些羽士送还师父的命！

　　……

　　急遽回家，叶凡在屋内翻找了几遍，一时的激情也淡化下来，心生疑惑，“之前压根没见师父拿出过什么宝物，自己就连这工具到底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怎么去找？”越想越气馁，在几间屋子里来回巡视了一圈，尽往那些边角隐蔽的地方检察，又猜度着，“师父生性谨慎，若真有重大的宝物，肯定不会藏在远处，只会在手边能及的地方。”念想至此，又着重地翻看了师父的日常所用，就连那几个装药材的口袋都被他倒的一干二净，翻检地察看了半天。依旧没什么发现。

　　这让叶凡苦恼的直抓腮边，闷坐在那里，仔细地回忆师父临终的话语，希盼着能有所发现，又一边将屋子全方位的端详了遍。不经意地，视线再次扫过角落——那些堆放在那里的坛坛罐罐，心脏突然没由来的悸动。

　　这些原本装酒的器皿，平时没用的时候，就被马元飞物尽其用，装着药水摆在那里。叶凡跑了已往，不管是空的，照旧里面有药水的，也顾不上个个去搜捡，索性全都摔在地上。一时，药水四溅，弄得满屋子药味混杂。也幸好这些药味原本就不熏人。叶凡边摔边找的事情倒也不故障，尽管地上满是陶罐碎砾，颗颗块块，都聚集在一起。这才摔了一半，叶凡手中行动却是忽地一停，这坛中药水晃悠荡的响声，让他想起一件事。

　　前段时间，马元飞又从猴山那里弄了一坛猴儿酒，喝了几口，便咂嘴地自说道，这酒没怎么酿好。又封了口，埋在溪边树下，又说是等需要的时候再喝。其时，自己也没注意，还纳闷道师父怎么转了性子，居然另有耐心去封酒深藏。现在看来，怕是另有玄机。

　　叶凡立即在溪边挖出那酒坛，小心翼翼的捧了上来。这酒坛看起来很小，但入手极重，拿在手上轻摇几下，又听不到响声，可知里面装的很满。甫一揭开封泥，酒香味就扑鼻而来，叶凡连忙把手伸了进去，寻摸几下，立刻能感受到坛底有一块石头巨细的工具。等拿了它出来，这才看清这工具的原本模样。

　　那是一块灰扑扑的石头，准确来说，是个石匣。里面被人掏空了，又放了一块鸽蛋巨细的绛红石头，没什么光泽。师父如此费尽心思的掩护，想必这就是他所说的宝物吧。叶凡赶忙装好石匣，抱起那酒坛就往师父安葬的地方跑去。

　　……

　　马元飞的坟茔就安置在屋后的树林，正对了那条溪水。

　　叶凡不懂什么风水，只是觉得师父生前喜欢坐在那边，想必现在也很喜欢。

　　“师父，我似乎找到你说的那个宝物了。哈哈，可要是找错了，您老人家得提醒我啊！……那坛酒，现在看来似乎还可以。我尝了几口感受不错，也把它带过来了，都孝敬您哪，只是千万别喝多了啊！”

　　叶凡把那坛酒水尽数倒在坟前，提着空酒坛，又笑嘻嘻的说：“徒儿想过了。那些羽士人多势众的，又是大周的国师，我要想给您老人家报仇，这一小我私家可做不了。徒儿又不认识什么其他的人，只认得华阳城的徐家，他们家是大官又是军头，定能帮您报仇。只不外就是与他们家卖几年命而已，哈哈。”笑罢，把坛子往地上一摔，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双眼一红，强忍着泪水道：“师父，徒儿这次下山就不回来了，您老人家可要多多保重！”

　　……

　　天方发白，叶凡背了件肩负就急遽下山去了。临到半山腰，又忍不住的回望，身后自家屋子那里如今浓烟滔滔，火光熊熊。那是他自己点的火。

　　叶凡一夜未睡，这一夜里，尽在屋前屋后的彷徨，虽然这几间屋舍简陋，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温暖的家。直到晨曦微现，才下了决心，拿起火折将屋子点燃，他这一去，便不计划回来了。

　　叶凡呆呆的站在屋外，凝望着屋内的物什。木墙上火苗跳动，透过那越烧越旺的火光，犹然能望见已往的欢喜，父亲带他在这里玩耍，师父为他熬药炼身，另有……叶凡终于忍不住的，张皇的逃离，他实在没有勇气去追念。

　　再见了，父亲，再见了，师父，再见了……

　　……

　　叶凡刚进了城门，冷不丁的，就被人从旁边一把抱住，霎那间满身一个哆嗦，以为是那群道人寻到自己，却听身旁那人冒出熟悉的声音大笑道：“咱们兄弟的好日子到了！”扭头去看，光秃秃的脑袋，看似是僧人，细瞧却是徐定光。他穿着一件青色的护心军甲，止不住的仰头大笑，又一面责怪道：“大爷我都等你多天了，你小子跑哪去了！”

　　瞧见挚友照旧那副大大咧咧、浑不知愁的模样，叶凡也瞬间被熏染了，忧伤也减轻了几分，好奇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至于这么激动吗？你又怎么骗了件兵甲穿了？”

　　徐定光两眼一瞪，一字一语的叫道：“什么叫骗！大爷我如今可真的是十将了！而你……”说着，重重地拍了叶凡的肩膀，一付与有荣焉的心情，兴奋道：“就是大爷我的第一号兵了！”方欲继续往下说，又见周围人来人往的，稀有的把叶凡拉扯到偏僻的角落，又见左右无人，才凑过头来，低声说了几句话。直让叶凡如晴天惊雷，身子一震，呆立原地。

　　一阵风袭来，轻轻地吹着，拂过他的面颊，也吹起了华水的浪花。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