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现世牢固（二）

　　知含是去柏芝堂请的医生，来的是小二，小二自然知道病人是谁，知含说了半天也没说清竹寒的情况，他只得种种药物都带了些，随着知含去了睿王府。

　　他倒未料到，竹音阁里的此情此景，榻上相拥着的两人，小二突然有些尴尬，也不知该不应上前去给竹寒诊脉。是南宫曲先注意到了他，他倒是坦荡，从被子中抽身出来，却被竹寒无意识的拽了两拽，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乖，咱们看病。”

　　坐卧在榻边，轻轻执着她白玉般的小手，招手叫小二进去，小二似乎并不意外在这里看到他，也不意外小五即是睿王侧妃，兀自搭上竹寒的细腕，脸色渐凝。

　　南宫曲被他的神色骇到，急遽问，“她怎么样？”

　　小二又探了探，确认自己并未错诊后，才用近乎绝望的神色转而看向南宫曲，“王爷，侧妃患有寒疾，这病由来已久，只怕……难治。”

　　难治？

　　难治！

　　南宫曲眸色渐深，心低钝痛，沉声道：“本王要救治之法。”

　　小二何尝不骇，但他这骇意却不是源于南宫曲的神色，而是源于榻上那气息微弱的女子，与小五相识不外数日，可这女子的音容笑貌却总能轻易从脑海里冒出来，而她有夫之实又使他心痛。

　　现下，她却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她似乎经历过许多可怕的事，否则她的脉息何以那般微弱，尚需一探再探。

　　“王爷，您倒不如问侧妃另有多久能活。”

　　小二的话中并无冒犯之意，甚至可以说他是真诚的、恳切的，他的医术也许不如竹寒和掌柜师父，但他对寒疾的了解却比他们深，他猥贱的母亲即是寒疾死的，自此被长乐母妃救出后，他便一直研究寒疾，小五的寒疾兴许并不严重，但她内里积了不少病痛，这就意味着，有些治寒疾的药，基础不能用在她身上，若用错，便会此消彼长，钟会因寒疾以外的病痛丧命。

　　南宫曲对着他狠狠一踢，绝不掩饰怒意地吼叫，“你这庸医，叫你掌柜过来。”

　　脚下一浮，好容易稳住，咽喉涌起一阵腥甜，奋力压下，才不致吐出，站定后漠漠说道，“王爷，若侧妃娘娘只有寒疾倒还好治，但侧妃娘娘体内有些余毒、旧患，如不谨慎用药，很可能还未医好寒疾，其他的病痛又涌了上来，若如此，侧妃娘娘将有性命之虞。比此时愈甚。”

　　南宫早有些站不稳了，小二的话他听懂了，他的意思说，并非不能治，也并非治欠好，而是怕此消彼长，多无奈，若消了这个，那个却又生了出来，言则，她是必死无疑了？

　　必死无疑，不，他不要，他不要她死，他还没向她致歉，还没同她现世牢固，如今说来，这白头偕老竟是梦幻了么？南宫曲嘴边勾起苦涩的弧度，他该怎么办？他好狠，恨他为何学那么多没用的权谋之术，却没学到能救她的医术呢？

　　“那……她另有几多日子？”

　　这话终究照旧问了出来，满溢着苦涩。

　　“若仍像这般受寒受冻的，少则三月，多则半年：若好生将养，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小二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它们溢出来，他怕南宫曲当了意，与小五生了嫌隙，让小五难受，“侧妃娘娘本生通晓医理，指不定会活得更久些。”这话小二是轻轻呢喃出来的，恰似在催眠自己。

　　小二抬眸看南宫曲，他能看到他眸中的蔓延痛意，眸中那一抹细灰，那是绝望吧，想不到这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