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闻言轻轻笑了。
片刻后,她才道:“这话该我问天师才对,天师自己允许了什么,难道忘了不成?”
张天师听罢一愣。
心中瞬间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但随即,又觉得不行能。
哪有高门大院里的闺阁小姐会大晚上出门,来他这里拿刀威胁他的?
他不信!
可若不是,又有哪个女子,会这时候为了这件事来找他呢?
莫不是陆家那位大少爷的恋慕者?
似乎也牵强了点儿。
那陆大少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身子骨还不如他这个老头子强健,难道还真能有哪家的娇小姐愿意嫁进去守活寡?
也说不定啊......
那陆家是何等门庭?
乃是膏粱为食、锦绣做衣的南诏第一名门,还真就说禁绝,有那小门小户的女子,为了荣华富庶愿意嫁进去呢!
这般一想,张天师突然觉得一切有了合理的解释,人也没那么畏惧了。
眼前这女人所求,倒是与刚刚那两个武艺高强的侠士的要求不约而同,自己倒一ā事,自痛快允许了她就是。
须知万事都没有命要紧。
“女人有何付托,小老儿必当遵从,您且请讲。”张天师稳了稳心神,如是道。
安笙定定地看了看张天师,尔后问道:“听说天师应了那位夫人,要替她儿子和一位女人合个好八字,批个天作之合的好姻缘?是也不是?”
“是。”张天师不敢隐瞒,小心所在了颔首。
安笙又轻笑了一声,“那天师可仔细替二人合过八字了?”
张天师目光闪了闪,继续颔首,“合过了。”
“哦,如何?”安笙挑了挑秀眉,问道。
“相生相克,极为不合,若强行结缘,必有一方早早折损。”
胯间威胁太过大,张天师不敢妄言欺骗。
安笙听到了真话,满意所在颔首,“天师乃修道之人,想来也考究缘法,既如此,知道明日该如何跟那位夫人说了么?”
张天师愣了一瞬,随即颔首如捣蒜,“知道知道,女人放心,我肯定实话实说,彻底断了那位夫人的念头。”
“天师莫要欺我,说话可要算话呀。”安笙提着匕首,轻轻在地砖上敲了两下。
“算算算,女人放心,我若有半句虚言,定叫天打五雷轰!”
张天师见此情状哪敢不应,抖着腿哆嗦着嘴唇允许得痛快极了。
他是真怕,安笙手下一个不稳,他就彻底成了废人......
这样的威胁,这世间怕是没有哪个男子能不畏惧!
安笙却恰似还不放心,突然欺身靠近了张天师些许,口中吐出轻轻软软的话音。
“张天师说话可定要算话,否则的话,我怕南城铁甲巷里的那对母子,你就再也见不到了。”
张天师闻言双瞳立即张得大大的,眼珠暴突,看向安笙的目光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浓浓的惧怕。
安笙直起身,藏在帷兜后的小脸冷冷的。
他倒是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可为了金银财帛算计别家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良心有片刻不安?
既看出了自己跟陆铭的八字天生不合,却还绝不在意,满口允许郑氏给自己和陆铭批段好姻缘,他就不怕造业障么!
“天师记得自己的允许,若明日有一句虚言,别怪我不客气!”
留下这句话,安笙便带着青葙走了。
入了院中,但见如水月华倾洒而下,安笙脚步顿了一瞬,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然后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今夜无云无雾,白昼里天气极为晴朗,可入了夜,这风依旧是冷的。
空气里那似有若无的冷香,特别熟悉呢......
安笙带着青葙快步走了。
屋内的老道张天师等了一阵,确定外面的脚步声都没了之后,这才抖着两条腿勉强爬起来,挣扎着向外走去。
他好容易在知天命的高龄才得了一个儿子,万不能出任何意外!
谁知好容易扶着门框站到了门口,却被突然泛起在眼前的,一张倒吊着的脸吓个半死。
穴位被点,叫声堵在喉间,刚刚那藏蓝劲装的男子翻身跳下屋檐,落在了张天师面前。
片刻后,那黑衣男子,也一同落下。
“去哪?”
黑衣男子音色降低清冷,听在张天师耳中简直如同催命符音。
张天师想要摇头,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翕动着鼻翼,拼命地睁着眼睛,以期面前的两个男子能读懂他的眼神,饶过他的性命。
藏蓝劲装男子的目光,不知何时瞟向了张天师的下盘。
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让张天师直觉有苦难言。
他忏悔了,今生从没有这一刻这般忏悔悟!
跟自己的命比起来,儿子算什么!
早知道这两小我私家一直没走,他说什么也不会轻举妄动啊!
“天也快亮了,天师就在此期待朱紫来访吧,该说什么,想来天师已有盘算!”
留下这话,黑衣男子和蓝衣男子就又一前一后飞身上了房顶。
夜色再次恢复了静谧安宁。
若不是脚边那一滩污黄之物正散发着阵阵异味,张天师也许还能骗骗自己,刚刚的一切不外一场噩梦而已。
梦醒了,他照旧那个游走在京都一众贵裔夫人中间,混得如鱼得水,受人景仰的张天师!
可惜了,眼前不堪的一切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实的,并非是在做梦。
......
时辰徐徐已往,天边徐徐泛起鱼肚白,于门前迎风站了一夜的张天师,终于能动了。
不外,虽能动了,但他满身酸麻,只能如一团破布一样,萎在了就地。
一夜好眠的小徒弟早起如厕,见师父坐在正堂门前,面无人色,满身抖如筛糠,骇了一跳,立即跑了已往。
“师父,您怎么坐在这里?”
张天师见到小徒弟来了,怕失了颜面,故厉声喝道:“没见为师的脚扭了么,不长眼色的小畜生,还不快将为师扶回屋去,伺候为师易服洗漱,待会儿朱紫上门,你担待得起吗!”
小徒弟大清早尚未清醒便被喝骂,自是满心委屈,却俱于张天师淫威,只得小心扶着他往屋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