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收庄子

　　又过了一日，只见韩正业的儿子韩宏才骑着马进村找到谢家，说是庄子上的陈元忠已经搬了，让他们赶忙去接收庄子。

　　原来，韩正业听了谢青山说陈元忠一家赖在庄子上不走，立刻去请王招宣管家品茗，在茶室里说了此事。

　　那管家听说此事，听韩正业口风透漏出的意思，这陈元忠竟然打着王招宣贵寓的旗号仗势欺人，竟然赖在他亲手卖给人家的庄子里不离开，这不是打他的脸？

　　于是遣了几个仆从，当天就凶神恶煞的去了，把那陈元忠一家给撵了出去。那些个仆人也都是贼不走空的，岂能空跑一趟？那陈元忠家里积攒的金银细软不光被抢了个洁净，连鸡鸭都被招宣贵寓仆人左三只右三只的拿走泰半儿。

　　这陈元忠一家，向来是欺软怕硬的，在无权无势的谢家面前硬气耍无赖，在王招宣管家派来的仆从面前，却是软如鼻涕浓如酱，只是一味哭求不已。

　　他们心里情知，冒犯谢青山这样的平民人家，最多就是挨几句骂，不伤筋不动骨的，要是冒犯了王招宣贵寓，那可是叫你家破人亡的。

　　谁知这次失了算，先前他明明探询了，这谢家是个山上挖首乌发了财的暴发户而已，谁想竟能请动王招宣贵寓，只得收拾了家什零碎，快快当当的离开了。

　　谢家听得消息，怎不兴奋，连忙赶了骡子去庄子上。

　　谢青山在路上不住的向韩宏才致谢：“照旧韩老弟有本事有门道，前儿那陈家死皮赖脸的硬是不挪窝儿。这明明是俺们买的庄子，反倒成了他家的。要不是韩老弟，我还真是没法子哩！”

　　“谢叔，这庄子既然是俺家牙行经办的，怎能让你们伤脑筋，下次再有此事，只管来找俺爹和我，保管给你办的利利索索。”韩宏才也是个伶俐乖觉的后生，笑呵呵的答话。

　　说着话，一行人就来到岗上村三里地外的庄子上，将马和骡子栓在门外槐树上，进院中一看，果真已经人去屋空，只是随处都是抛弃的脏污杂物，好不碍眼。

　　院子颇大，比他们住的院里还稍大些，究竟是在庄子上，四面都不挨村，离的最近的是北辛庄，只有半里地。院子是三合院，花样与北方大部门农家都差不离，也是一间正房坐南朝北隔成三间，堂屋和左右耳房，前面带工具厢房。

　　比他们家住的屋子还好，虽然有些破旧，但着实是青砖瓦房的屋子，结实耐用，冬暖夏凉。

　　“这一家人是属狗的？咋恁腌臜埋汰，看这屋里，都没个下脚地儿！”谢平安进了屋，看着地上一片杂物，细闻着，另有股尿骚味，忍不住骂道。

　　“敢是那陈家人走时不宁愿宁可，在这屋里溺尿，膈应咱咧！”谢平田说罢，拿起院里一个秃头扫帚就开始闷头扫除起来。

　　韩宏才皱了眉头，对谢青山道：“谢叔，这事儿我没办妥，谁知这家儿人这样不识抬举……”

　　谢青山连忙说：“这咋能是你们的错？遇到小人，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也不延长，扫除洁净一样住！”

　　韩宏才就赶忙上去资助，扔破桌烂椅，边和谢青山一一道来：“另外就是，那陈元忠走的慌忙，原本佃户佃田事体也没交接清楚。不外，这也不用担忧，王招宣贵寓卖庄子前将所有的佃户田地都收了，地里的种好的麦子也折成现银赔给了佃农，现在这田里连地带麦子全都是谢叔家的。也不用理他原来佃给谁，佃几亩地，以后谢叔恁想佃给谁就佃给谁……”

　　谢青山怎能让韩宏才动手？无奈频频抢夺不下来，就也随着拾掇起来。

　　他细思量了一回，将心中疑惑问他：“宏才，你见识的多，给老汉我出出主意。我见此外大户人家佃田给别人，有的是五五分，另有‘铁板租’的，到底哪个适用？”

　　原来，此地田主将田佃给佃户一般有两种收租方式。一种为此年收成五五分，也就是田主和佃农各得一半，交粮税也是各交一半，其他人头税等各自肩负；另外一种就是铁板租，也就是岂论丰灾，田主牢固拿走一定数额的粮食，其他的都归佃农所有。前者是田主和佃农各自肩负一半风险，坏处是灾年各人都亏损；后者是佃农肩负所有风险，遇上丰年还好，交够田主的定特别，剩余的全部是佃农的，要是哪年遇上灾年，佃农颗粒无收，哪怕借印子钱也要交够田主的定额。

　　“谢叔，我看咱家是那等忠厚人家，要是收铁板租，万一遇上灾年，恁也硬不下心肠叫佃户借贷破家的交租，还不如五五分，种得多收的多，种的少收的少，也不怕他疏弃了田地。”韩宏才笑着说。

　　“正是这个理儿哩！”谢青山连连颔首，“我原本也是这个意思，就是怕周围几个大户人家跟咱们纷歧样，不小心冲撞了谁……”

　　“照旧谢叔老成持重、想的周到！”韩宏才赞道，“咱们这片儿多数是五五分，也有铁板租的，不甚多，不外贪图近几年风调雨顺收成好而已！”

　　四人扫除了一番，日头就到了正上头，韩宏才就要回去。谢青山父子三个硬拉着他不让走，让回家用饭去，韩宏才胳膊拧不外大腿，只得随了谢青山父子三个回家。

　　因出门时谢青山付托了采买菜蔬肉食，家中早已洗净切好，只等他们回来下锅。

　　将韩宏才迎进了堂屋，正中放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早放了一坛烧酒，泥封还没开。

　　桌上摆了炒的开口的榛栗、自家结的石榴枣子、晶莹莹蒜蓉香醋拌皮蛋、凉调猪头肉、果馅椒盐酥饼。热菜还在厨房里热气腾腾的炒着。

　　谢青山拍开烧酒泥封，先给韩宏才倒了一碗：“宏才，别嫌寒家简陋，咱们慢慢先喝，等会儿你婶儿她们就上热菜！”

　　韩宏才连忙站起来阻拦：“哪有让谢叔给我斟酒的原理，该我敬谢叔才是！”

　　四人在桌上吃酒说话，气氛越来越热乎。

　　谢萱端了热气腾腾的整只烧鸡往堂屋去送，那混淆着香味的热气不住的往脸上扑，口水排泄了满口腔，只得使劲儿的咽了下去。

　　这烧鸡是在离岗上村不远的大村镇葫芦庄上买的，葫芦庄蒋家烧鸡铺做卤味是一绝，上午林氏就赶去葫芦庄买了烧鸡、猪头肉、烧酒，又买了几斤猪肉、豆腐，用来招待韩宏才。

　　可惜在这个时代，除非自家人用饭，普通情形下男女是不能混坐的。家中有客，需得男一桌、女一桌，只有男客人时，女人和孩子是不能上桌的。

　　在厨房谢王氏留了猪头肉和椒盐酥饼给三个孩子，但这烧鸡却是不能拆的，要整只的端上桌子才悦目。

　　谢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什么都香，更况且这喷喷香的烧鸡呢？是以有些眼馋。

　　将烧鸡端到堂屋八仙桌上，谢萱就磨蹭着听了一会儿，知道那陈元忠一家已经跑了，庄子收了回来，就回了厨房，跟谢王氏和林氏说了。

　　谢王氏和林氏虽早已心有预料，但得了实信，如何不兴奋？炒菜时手上的锅铲子都挥舞的欢快些。

　　又炒了青翠翠蒜苗溜肉片、金灿灿韭黄炒鸡蛋、鲜嫩嫩杂箘溜肉片、脆滋滋油渣爆菜心，最后上盆儿酸辣开胃酸笋汤。除了荤食，都是自家种的菜蔬。

　　谢王氏每样都留出一些来，婆媳两个带谢萱三个孩子在厨房里自吃了。

　　谢青山父子三个陪韩宏才吃的尽兴，直吃到半晌时候，将一坛烧酒都喝尽了。

　　韩宏才走时乱七八糟，谢青山不放心，让谢平田和谢平安两人一人赶着骡车带着韩宏才，一人牵着马，送他回县城牙行。

　　谢青山究竟年纪大了，谢王氏打发他去屋里休息，来和林氏拾掇残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