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佛香

　　　　甄柔喜欢攀登高山，喜欢看壮观的景色。

　　另有近来发生的事，一直都憋在心头，也让她想出去放纵一下。

　　好的天气，自然风物，总能让人心情舒畅。各人和甄柔一样，兴致都很高。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到了南山脚下。

　　甄志谦另有远道来加入婚礼的老友未走，需要招待，没有过来。

　　甄家其余人都到齐了。

　　陆氏和女子女婿外孙一家四口，曲阳翁主和甄明廷、甄柔两兄妹。主家七人，掩了身份，只带了十来个侍人随着。

　　彭城地处黄河中下游，农历九月新稻已经割了，正是农闲无事的时候。四暮一望，游人如织，都是来登高眺远的人。

　　因为山不高，游人又多，他们徒步而行。

　　甄姜的丈夫沛王刘肃，是一个三十二岁的中青年男子，中等身材，斯文儒雅。宗子刘新，貌似其母，行止稳重，才满十二岁就被立为了世子。

　　陆氏究竟年将五十了，没走上一会儿，已经有些喘息了。

　　甄姜和丈夫刘肃看见了，忙一左一右搀着陆氏往上走，相互目光对上，相视一笑。

　　刘新跟在怙恃身后，有问必答，说话给陆氏解闷。

　　天空高远明朗，男孩子稚气的声音和老妇人慈祥的笑声，在山中回荡。

　　伉俪恩爱，携老扶幼，人世上的幸福也莫过如此了吧。

　　甄柔在后面看见，有些羡慕的想着。

　　回首见自己阿兄褒衣博带、风姿潇洒的样子，引得来往的女郎纷纷顾眸看来，他却罔若未闻的直往上走。

　　心里不由一叹，看来阿兄照旧没忘了阿嫂，母亲抱孙儿的愿望，怕是有得等了。

　　念毕，慢了两步，搀上曲阳翁主一起往上走。

　　他们的目的地，是山顶的云清寺。

　　这个时候，释教才从西域传到中原不到两百年。

　　其时照旧本朝一位天子夜梦金人航行于殿庭，第二天上朝问群臣此乃何征兆，有臣子回覆说是西方的神——佛。这位天子听了认为供佛祥瑞，便让人去西域访求佛道，请了两位法师回国弘法。

　　如今一两百年下来，释教也逐渐从刘氏皇族传到了民间，大汉十三州不少大郡都建有寺庙供奉。

　　不外到底还没普及，云清寺就是彭城周边十里之内唯一的寺庙，几十年前还只有王侯将相供奉，近些年才见一些豪富户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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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到达时，正好用午食。

　　等下午再逛一会儿云清寺，一日行程也就差不多了。

　　这些都是一早部署好的，自有侍人提前来打招呼，让寺庙给留了厢房休息。

　　刚有一个小沙弥将他们引进寺庙，就遇见了不少熟人，都是彭城的官员乡绅和他们的女眷。

　　相互都是相熟，少不得要外交一番。

　　这些人又几多存了讨好的心思，期待他们应付完了，又是小半个时辰后，才到厢房用斋食。

　　这里往来的一般都是些朱紫们，寺庙不敢怠慢，又恐有什么意外，男女厢房是分在了一南一北两头。

　　与甄明廷他们三个男香客离开，甄柔她们四个女眷一起在陆氏的厢房用斋食。

　　陆氏走了一上午山路，早是累了，斋食一毕就来了睡意，和各人相约一个时辰后再逛寺庙。

　　尊卑有序，从陆氏的厢房出来，又先送了曲阳翁主回房，甄柔和甄姜才往她们的厢房回。

　　堂姐妹两，没走几步，就到了甄姜的房间。

　　正要划分，甄姜“唔”了一声，突然道：“阿柔，听闻你进来很信佛，每日佛香不停。我的君姑沛太后，也十分信佛，却不喜一般的檀香味重，沛王孝顺，特意命人去寻了一种味极浅的佛香。”

　　她说时，身边的侍女取出一个两指宽的漆盒。

　　甄姜接过漆盒，道：“我常年侍候沛太后，也用惯了这种佛香，所以外出都要带在身上。知道你也不喜味重的香，试试这个看！”说着将漆盒递了已往。

　　既然用惯了这种佛香，这会儿将佛香都给了她，甄姜又用什么呢？

　　甄柔于是推辞了已往。

　　这似乎在甄姜的意料之中，她不在意地一笑，尔后揭开漆盒，只见里面放着两捆佛香，一捆未用，一捆用了泰半。

　　甄姜从用了泰半的那一捆佛香中，顺手捻了十来根，笑盈盈道：“这不就成了，足够我午憩了，剩下的你就拿着吧！若是好用，等回了沛国，我再给你捎些过来。”

　　盛情难却，甄柔接过漆盒。

　　又说了两三句话，就告辞离开。

　　重阳前后香客多，厢房紧俏，她被安置在这后面一排的七间厢房中。

　　今日带了阿玉服侍。

　　回到厢房，阿玉跪在案前一边燃香一边道：“大娘子虽出嫁了这么多年，但对娘子却照旧甚为记挂。”

　　甄柔立在一侧看着阿玉燃香的行动。

　　她注意到阿玉先在零散的佛香中拿出了一根，插入香炉。

　　而这也是人的习惯，先将零散的用完，再开封新的。

　　零散的佛香，一共三支，不外一刻多钟便能燃完。

　　那时香尽成灰，什么都没有了。

　　蓦然，就想起昨日母亲的话，甄柔突然道：“长姐妆容似乎比以前厚重了，看上去倒是和母亲差不多岁数。”

　　她曾笑曲阳翁主是万般不费心的性子。

　　曲阳翁主却一本正经的告诉她，女人一旦过了花信之期，心操多了就老得快。

　　而那时的女人，不是为了伉俪关系，就是姑媳关系，仰或子嗣关系，再或夫家前程，总共不外这四类大事费心。

　　甄姜与沛王伉俪恩爱，与沛太后也是相处恰当，宗子又少年聪慧。

　　那么让甄姜费心的，便只有夫家前程了。

　　甄柔目中一黯。

　　阿玉不知道甄柔所想，只顺着甄柔的话思忖道：“大娘子上次回来，照旧四年前家主五十大寿，现在和那时看上去确实有些显年纪了。”

　　甄柔闻言，心中已然有数。

　　看了一眼已经燃起的佛香，她垂眸道：“我去大雄宝殿上一柱香，云清寺宁静，你不用跟了。”

　　阿玉讶然。

　　甄柔并不解释，只身出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