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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喋血

第十章 情难自已

新京喋血 秋镝 5929 2017-04-20 06:39:32

  “大同学院”是“九一八”事变后,由伪自治指导部提倡建设的。最初的名字是“自治指导员训练班”,也有一说叫做“资政局逊”,实际是由日本人一手筹谋开办的,是专门培训伪满仕宦的机构,1932年7月11日,“新京大同学院”正式建设。“大同学院”原校址在新京二道沟一栋旧俄式楼房内,伪满洲国建设后不久,即迁到南岭。新校址盖起的是一栋二层红楼,最突出的是红楼的楼顶有一个很高的塔状修建,叫“忠灵塔”,据说那里“奉祀着在侵华战争中死去的学院结业生的骨灰”。塔楼顶部有变异的重檐四角攒尖顶,垂脊弯曲,端部高高翘起,同主体的屋顶垂脊端部一样都设有走兽,所体现的修建形式已不是单一的体现所谓满洲气氛的“满洲式”修建的气势派头。

  卢颂绵沿着学院中的松林间小路漫无目的地彷徨着,她不知为什么,她手头的教案另有许多没有补,可是她什么也不想做,心里就像被掏空一样。在大同学院,治理人员多数是日本人,授课内容必须经过严格审查,不外乎就是宣扬日本的共存共荣思想,这里就像一个奴化教育的基地,对这些,她在骨子里是那样的反感,她本可以在英国继续学习,但自从母亲过世后,她放心不下疼爱她的父亲,回到了新京,做什么事情对她来说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天能陪在父亲身边。也许是真的漂泊太久了,也许是自己真的不再愿意只身下去,她知道,如果父亲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自己找一个可托付的人,他会越发兴奋,如果立室了,有了孩子,每天都能陪着父亲……她不敢想下去,不知不觉地笑了,似乎幸福就在眼前。正想着入迷的时候,有人在身后拍了她一下。

  “我的颂--绵----,你在想谁呀?”

  猛然转头就见一个上身着白色貂绒大衣、下身着紫色长裙的女子在向她大笑。

  “大嘴姐,吓我一大跳。”

  “颂绵小姐,你不能不叫我外号?从小你就把这外号叫开了,叫我台甫--查--春---娥---。”

  “好了,不逗你了,春娥姐,你不在放送局好好上班,来这做什么?”

  “我呀,到你们教育长山田光一这取一份晚上用的播音稿,我从楼里出来就看见我的颂绵妹子在这丢魂呢。怎么了?想谁呢?”

  “没想谁,就是无聊。”

  “你的眼睛是骗不了我的,小丫头,有心上人了吧?”

  “别说我了,你呀总是这样,要真有什么好事和你分享,你还不向全新京给我放送出去?”

  “去你的吧,走啊,姐请这留洋回来的小姐用饭去,咱不吃西餐,去太白居。”

  “好的,我正没有事呢,走,去太白居。”

  二人走到大同学院门口的时候,见一辆玄色小汽车停在马路边上,车边站着一小我私家,180多的个头儿,西装革履,披着玄色呢料大衣,嘴里叼着烟,向卢颂绵她们招了招手。

  查春娥大大方方地走已往,“陈骢,你这人可真是的,我说过你先回去,我找我的姐们去,怎么不走啊?”

  这个叫陈骢的走了过来,“怎么?我担忧你回去的时候不方便,特意等着送你呀,这位妹妹是……”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最要好的,自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妹----卢颂绵小姐,大同学院教师,这位呢是首都警察厅特务科行动队队长陈骢,我的朋友。”

  陈骢上前与卢颂绵握手,“你好,卢小姐。幸会,二位去哪里?我送你们吧?”

  查春娥不以为然地说,“陈队长有心了,那就烦你送我们去太白居吧。先说好,我们姐们去用饭,可没你什么事,到地儿了,你就走,也不用着你算账什么的?”

  “好的,二位小姐请上车。陈某愿意效劳。”

  陈骢发动了汽车,向太白居驰去。

  一路无话,卢颂绵和查春娥下了汽车,陈骢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查春娥向车里摆了摆手,“忙去吧,陈队长。再会。”无所谓的神情,让陈骢欲言又止。略有一丝不快的陈骢,按了按车笛,向大街上驶去,他不想多纠缠,但风情万种的查春娥总是让他欲罢不能,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忖量和占有欲望,他认定了她注定是自己的猎物,这个卢颂绵是何来头?缘何与查春娥如此亲近?行事诡异、严谨的陈骢带着诸多疑虑向警察厅驶去。

  卢颂绵与查春娥携手向太白居大堂里面走,伙计麻五迎了上来,“哎呦,这不是查小姐么?您二楼请,小的把‘明月轩’给您留着呢,上楼慢着点。”又向楼上喊上了,“楼上听着了----,放送局查小姐驾临‘明月轩’----”。

  姐俩个沿着木楼梯上了二楼,楼梯口有个精干小伙计迎着,将她们让进了临窗的“明月轩”。

  小伙计客气的地问:“二位姐姐点什么菜?小的马上部署。”

  查春娥微笑着说:“弟弟,给姐来一盘松鼠鳜鱼、清炖冬瓜排骨、再加两个青菜你看着部署吧。酒就不必了。”

  小伙计应声出去了。

  查春娥和卢颂绵在桌边坐下,查春娥细声问:“妹子,姐比你年长两岁,姐看得明白,你是动情了,快和姐说说,是哪个帅哥让妹子你看上了?”

  “姐,你说什么呢?也……只能说是有好感,此外倒没什么,昨天才见到的。”

  “啥?昨天才见到,就让咱这么上心?是不是那个英国的年轻女人都这样?那和姐说说,他是做什么的?哪儿的人?比那于芷山家的于善丰强多了?”

  “姐,我也说不上有多上心。他叫陆黎,仪表堂堂,身材伟岸,浓眉大眼,一身凛然正气,就像我父亲年轻时那样,有过之无不及,而且他的功夫还很了得,昨晚他为了救于芷山,先是在众人毫无预防之时,瞬间用飞碟击落飞刀,之后又在乱枪之中为了救护于芷山,受了枪伤,现在还在住院里躺着呢。我就纳闷,这样一个杰出的男人怎么也在兴安东警备军谋事呢?而且这回还受到老于的器重,在首都警察厅任副总警监衔保安科长、还兼任地方警察学校的总督训官。他呀,他的敏捷的身手绝对能让人着迷,另有他那笑容,总是让你情不自禁地多看上几眼。我以前也不愿意父亲给日本人做事,父亲总是说乱世安身不易什么的。唉,男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父亲眼睛也够毒的,看透了我的心思,和我说不知根底,不要我妙想天开。可……可我总是禁不住去想着他,牵挂着他。母亲过世了,这些心里话,我也只能和姐姐你说说。”

  “看不出,我的妹子真是动心了,那他岂不是比适才送咱们的陈骢高一级,他才是特务科行动队的队长,人家都和特务科科长森吉健三郞平级了,据我知道,这警察厅里12个职能部门里,除了保安科,卖力人都是日本人,看来他真是获得于芷山的器重,而且,预计老于在郑孝胥那也是使足了劲,否则这样重要的岗位不行能给他做。”

  “适才那个陈骢是不是在追你呀?看得出他对你挺上心的。”

  “他呀,就那么回事吧。他外貌、才气都是没的说,包罗配景,但他就是偶而很阴郁,让我总有那么一点看不透,说离奇?也不是,说失常,也谈不上,横竖感受他就是不怎么爽利洒脱,总似乎谁欠他的似的,但对我照旧很好的。横竖我觉得有他这么小我私家追,依他的性格,在新京这地面,此外男人也不敢靠前了,与其此外男人不敢追,那就先可着他来吧,贸然拒绝再弄出什么事来。”

  “至于么?他谁呀,我姐姐不理他,他能怎么地?”

  “他呀,我只知道他小时也是很苦的,少年时,相依为命的母亲就死了,厥后在参议府议长张景惠资助下去日本留学,回国后就进了警察厅。按理说,张景惠是他的恩人,他现在要身份,有身份,钱财也不缺,过着少爷样的生活,可从他口中从来没听说他念人家张景惠的好,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还把张景惠次子张霖佑的小腿打了骨折,厥后也不了了之了。总之,他的苦难的童年、少年时代,让我打心里同情他,他的古里离奇的行为也总让我不放心。唉,不说他了,我和他就那么糊里糊涂吧。那姐问你,你这样惦念人家,去医院看他没?”

  “事发当晚,我就和父亲、纳兰叔叔、王之佑叔叔都去了医院,厥后父亲让人把我送回家了,早上我偷着也去了一次,但是人多乱乱的,也没说上几句话,就回来了。”

  “这不得了,你是真上心了。放心,姐再帮你掌掌眼,看这个副总警监是何方神圣,让我妹如此上心。”

  “姐,你还真给我上点心,他已往的事我知之不多,有没有家室也不知道,我就偷偷开始做起了美梦。……别说了,都让人欠美意思了。”

  “别说你是留学归国的才女,哪个如花的少女不怀春?姐让人给你探询一下。包在姐身上。”

  “二位姐姐,菜来了----”

  这时门开了,小伙计端着托盘,进屋上菜。

  “正好,我也饿了,我们用饭吧,妹妹。”

  二人边吃边聊着体己话。

  这时,就听见二楼的走廊里有女人说话。

  “杏花,你上后厨去看看,鸡汤炖得怎么样了?如果好了,你让他们用罐子装好,我们去陆军病院看看陆副总去,听罗维显说他受的伤很重,我得去探望一下,就是再好的身手受了伤,也得好好补补身子。”

  “好的,老板,我这就去看看。您做好出发的准备吧,我看您这泰半天都是漫不经心的,看了您就心安了。”

  “这小妮子,乱说什么呢?”

  这“明月轩”中的卢颂绵和查春娥两姐妹听得真真切切,这是太白居老板娘郎鹤兰主仆的对话,不难看出,这郎老板也对陆黎好感颇多呀。

  查春娥低声说:“小妹,听见没?这小子快成‘万人迷’了,你得抓紧。”

  卢颂绵说:“姐姐,不至于吧,哪有那么严重?可是他怎么和这郎老板认识的呢?”

  “你别急,这里面一定有故事,一会儿,我把那个甜嘴麻五叫来,一问便知。看姐的。”

  纷歧会儿,走廊里又传来对话声。

  “杏花,小心点提着,让麻五从门口叫辆车,我马上下楼了。”

  “老板娘,还需要带此外菜不?”

  “我不都部署了么?一并带上。”

  过了有一阵子,查春娥向外喊:“伙计弟弟,进来一下。”

  那个小伙计推门进来,“姐姐,有什么事您尽管付托。”

  “你把楼下的麻五叫来,姐我问他点事。”

  “好嘞,您稍等。”

  随着“噔噔……”脚步声响,麻五理着手中的白手巾,进得屋来,颔首施礼,“查小姐,您有事尽管付托。”

  “麻五,姐问你点事儿,你可要据实回覆。”

  “一定,一定,小姐呀,只要是麻五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问你,你知道不知道警察厅新来个副总警监衔的保安科陆科长这小我私家?”

  “知道啊,我们整个太白居都知道啊!”

  “那是为什么?他不上警察厅上任,到太白居做什么?夸官呀?”

  “查小姐,您有所不知啊。听小的给细细道来。”

  麻五又清了清嗓,手里操起了一根筷子和一个碟子,在桌前打着点,用唱快板书的口吻说:“话说前日晌午,纳兰司长与这位陆英雄来小店进餐,那是客似云来,蓬荜生辉,哪料得,警痞赖三炮,吃了霸王餐,枪杀李三哥,行恶逞凶顽;英雄陆总监,仗义脱手援,狂抡两巴掌,飞脚夺枪还;不费吹灰力,活擒大恶人,众人齐声赞,厅长来周旋;都说乱世乱,总有继续人,煌煌太白居,英雄美名传!”

  查春娥听着直乐,“这还一套一套的,谁编的呢?你麻五转业得了。”

  麻五红着脸说:“姐姐,您就逗我玩,我哪会这个,这是总在咱一楼大堂说书的董五爷经历那件事后,编的快板书,天天说讲着,麻五我这是现学现卖!嘿嘿-----”

  “怪不得的呢,没你的事儿了,下去吧。”

  “好嘞,姐,谢谢您赏脸让我演出。”

  “这小子,嘴皮子够厉害的。听见没?这姓陆的才到新京几天,就成英雄人物了,妹子,你还别说,这人真有股那个正气劲,不像那些个汉奸莠民。”

  卢颂绵嗔怪着说:“姐,你说你这一探询,那个郞老板不也知道了,你呀,真是在放送局事情。”

  “知道怕啥?知道正好,咱一个大户人家的黄花大美女不比她这小未亡人强?知道了省得她惦念。”

  “姐,人家也许就是感恩,我没吃上醋,你先帮我把醋坛子摆上了。你呀,大嘴,大放送。”

  姐俩个说笑着,吃的是饭菜,聊的是男人。

  正聊着的时候,就听麻五的亮嗓门在楼下喊着,“楼上听着了----,吉长总商会卢会长驾临‘微雨燕双飞’----”。

  卢颂绵听到这,刚想兴奋地说:“我爹来了!”

  紧接着就听见木楼梯上响起了稳重的皮鞋声和女人的高跟鞋声,一个浑朴,一个清脆,听脚步声是两小我私家。

  一听到另有女人陪同,卢颂绵不由得又坐下来。

  听得明白,这两小我私家在隔邻房间坐下,没有关门。

  女人说:“伙计把卢先生常吃的菜部署好行了。”

  伙计应声下楼去了。

  听见那女人又说:“云桐(卢世堃的字),近日常继方这边的几桩事都得你帮他了,他因为去年倒腾棉纱的事,日本人没少找他麻烦,这次他弄得这批海盐,你得帮他销出去,要不多数会这边维持起来也很难。”

  “你放心好了,他常继方当年为我挡枪才把腿弄瘸的,我们的友爱自不必说,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倒是你,要保重自己呀,自从颂绵的母亲去年过世后,我有频频想和颂绵提起我们的事,但又思量时间太短了点,究竟你才比她大5岁,先缓一缓吧,你要理解我的处境。”

  “和我你还客气?我慈棣敬慕你是当世的英雄,对我的眷注我都记在心里,况且我的恋父情节很严重啊!……只要你和女儿幸福,看着你每天都那么开心,我就知足了。我小我私家的名分也无所谓,只等女儿嫁人了,我好好地照顾你就行了,等女儿生孩子了,我们一起尽享天伦之乐,多好?”

  “生逢乱世,我的牵挂不只是我们的家庭,我另有那么一大帮弟兄们,他们都是我的臂膀,离开了我,他们就会乱,甚至有的人都得又去当土匪,也有的会当汉奸,所以我必须把总商会和清风堂经营好。现在不比已往了,经济萧条,民生凋敝,乱世呀。”

  “云桐,你是不是另有心事呀,能和我说么?”

  “唉,还不是颂绵这丫头。昨晚在于芷山的家宴上,遇到个新来的叫陆黎的,原是兴安东警备军207旅独立团副团长,因为对于芷山母亲有救命之恩,被王之佑和纳兰松寒举荐,到警察厅任副总警监、保安科科长,兼任地方警察学校的总督训官,不想在宴会上有人想刺杀于芷山,这小子先是飞碟击落飞刀,然后又为老于挡了两枪,现在医院里呢。我们的宝物丫头就受不了了,昨晚回抵家就神不守舍地,今天预计这班也没怎么上好,让我好不担忧啊。”

  “那小伙子怎样?以颂绵的眼光自然不行能看走眼呀!”

  “你还别说,我也探询了一下纳兰,这人长得自不必说了,一表人才,34岁,表字寒生,老家在承德,是做皮货生意的,1922年赴日本江田岛水师兵学校留学,1925年回国,厥后投汤玉麟手下投军,1927年随汤玉麟由京绥线抨击阎锡山,在河北宣化错手打死了汤玉麟的侄子汤佐昌,厥后到了兴安东警备军,投了张益三旅长,至今没有立室。可以说他是个高材生,功夫了得,满身上下,正气凛然,是个好小伙子,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但这辈子我就这么一个宝物闺女,还得部署人去承德,查查底细。而且,我心里总是不愿意我的未来姑爷给日本人当差。”

  “别说人家,你不也是中央银行的副署理么?”

  “你看你,这母女还没通气呢,就向着女儿了。”

  “你呀,我说的是公正话。”

  “卢会长,菜齐了。”

  这边“明月轩”里,卢颂绵被这一切弄蒙了,他想不到这是怎样的情境,母亲过世不到一年的时间,最亲爱的父亲就另结新欢,这小妈还比自己只长了5岁,这叫什么事儿?想到这,她把心中千思万想的陆黎抛在了一边,起身就要向隔邻冲已往理论。

  查春娥赶忙拦住了她,小声说:“我的姑奶奶,你可谨慎点吧,究竟是你的亲生父亲,这是酒楼,不是家里,你总得给你爹留着脸面不?别激动。”

  气得卢颂绵呆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是怨恨,是气恼,是委屈,是不平,心中五味杂陈。

  查春娥用手帕不住地给卢颂绵擦着眼泪,那边一老一少两小我私家说得什么贴心话,她们再也听不见去了。

  卢颂绵究竟受过西方高等教育,她冷静下来,似乎自己也长大了许多,但泪水却止不住地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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