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太子逆案

　　“太子逆案”主犯刘彦锋是大盛高祖翊武天子刘义臻的宗子，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被册立为盛王世子，到他起兵反叛之时已经当了整整二十四年的储君，时间不行谓不长。

　　刘义臻奉天子征讨天下时，刘彦锋便一直随军四处征战，他治军赏罚严明，颇有名将之风，又兼能与士卒共甘苦，所以颇得军中的信赖，“晋原旧部”即是站在他身后、最有力的支持。

　　天下大定之后，刘义臻有意让太子逐步熟悉政务，便指派了“清流派”的司农卿钟不移和“京晋望族”的太常卿赵扶稷兼领太子少傅，教导刘彦锋礼仪政务。

　　然而刘彦锋并不理会天子的一番苦心，他浸染武事多年，对于朝堂那些繁文缛节、勾心斗角很不能适应，也很不以为然，对于两位少傅的教导虽然不放在心上，因此进境有限。

　　两位老少傅也算恪尽职守，奈何每每苦口婆心地教导都被太子当做耳边风，加上年事已高，徐徐地也就心生退意，向天子告老归乡。

　　钟不移和赵扶稷退隐之后，天子看这个太子仍然着迷武事而没有修文之意，虽然时时谆谆教诲，但刘彦锋仍然执迷不悟，无可奈何之余便也不再给他请师傅，任由其厮闹了。

　　天子的放任养成了刘彦锋骄纵犷悍的个性，也为他日后走上“逆反”的门路埋下了祸根。

　　“太子逆案”中的要害从犯即是出自“京晋望族”崔氏的骁骑将军崔文和。晋原崔氏在大盛朝中另有着“晋原旧部”的身份——他们在刘义臻举兵时不仅资助了大量武器甲胄，而且带着族中男丁、仆役前来投军，可以说是为刘义臻的崛起打下了基本。

　　正是这双重身份使得刘义臻对晋原崔氏极为宠信，不仅封后宫崔夫人所生的刘彦钊为晋王，军中、朝堂上崔氏封侯拜官者也有数十人之多，这其中就有崔文和。

　　崔文和的父亲崔平在攻打京城的战役中不幸阵亡，刘义臻称帝后念起崔平之功，就追赠他为骁骑将军、平阳侯，崔和文荫袭了父亲的官职和爵位。骁骑将军与骠骑将军、车骑将军、胡骑将军一样，都是手中握有兵权的一方上将，划分镇守着南都临邺、北都晋原、东京淳封和西京咸安，战时拥有“节制地方军务”的权力，职位显赫。

　　崔文和之所以能获得如此重用，一方面有崔氏家族力量的支持，另一方面也与高祖天子的悉心栽培有着莫大的关联。

　　刘义臻是靠着“晋原旧部”的鼎力大举支持得以成就帝业，他最为信赖的也正是这些旧部。然而在霄末、盛初长达十多年的征战中，这些旧部们大多折损殆尽，他们的子弟中但凡有点能力的自然就会成为刘义臻着力培养的工具。

　　崔文和与刘彦锋自**好，刘彦锋衔命出征时便会带着他一同前往，曾进献奇谋破敌，被刘彦锋引为智囊。有了太子的举荐、天子的赏识，以及家族的支持，崔文和当上镇守一方的上将也顺理成章。

　　然而“与太子交好”是崔文和晋升的原因之一，却也是他败亡的主因。据当年廷尉卿东郭旭的视察，太子在江东郡举兵叛乱时，崔文和曾犹豫过是否要响应；然而经不住说客的再三劝说，决定站在太子这一边，终因事起急遽、准备不周的原因，被其时冒充赞同叛乱的郡守杭兴率领郡兵捕捉后杀死。

　　“太子逆案”中最为要害的第三人就是其时的江东郡守杭兴。杭兴是承平十五年从淮西郡丞的任上右迁至江东郡守的，在职的六年里劝课农桑、奖励农耕，贯彻大盛初年“恢复农事”的政策目标，两次获得朝廷的夸奖，更兼其为官清廉，所以官声不错。故而也曾有人向天子举荐他入朝为官。

　　承平二十一年，太子刘彦锋从中畿恒阳出发“代天子巡视”，向东一路行经兰阳郡、殷丘郡、淮西郡、泰山郡，自后抵达江东郡治所、南都临邺城。抵达临邺城后，接待太子一行的即是郡守杭兴和骁骑将军崔文和。

　　然而这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太子突然举兵造反，杭兴本已和崔文和响应叛乱，最终却趁刘彦锋与崔文和不备率领郡兵突袭了临邺离宫和骁骑将军府，将二人杀死。事后“平叛有功”的杭兴被赐爵延陵亭侯，领卫尉卿，执掌宫禁戍卫。

　　从叛乱结束后的视察来看，对于太子刘彦锋的突然造反原因一直语焉不详，有说他是不宁愿宁可继续当储君，想尽快当上天子；也有说他是受人挑拨，一时激动之举……

　　然而这中间的种种真相，直到弘文三年才被彻底揭开，而弘文元年秦骧前往江东郡的目的，就是要视察刘彦锋叛乱的原因，以及杭兴在其中所起的作用。

　　秦懿曾向高祖天子进言，说“太子逆案”另有真相，但他还没有来得及着手视察，就被天子以“逆党同谋”的罪名投入大狱。不外从整件“太子逆案”的结果上看，最明显的得益者的就是杭兴了，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秦骧的首要怀疑目标。

　　抵达江东郡后，秦骧三人展开了针对杭兴的视察，经过近三个月的明察暗访，终于在临邺城东一百多里外的一个名叫“白泽”小乡村里找到了一丝线索。

　　白泽村中的一名姓“计”老人告诉秦骧，他的大儿子原本在临邺城中经营一个食肆，生意还算不错；厥后城中的一家大户看中了这家食肆，遂欲收购之，却遭到严词拒绝。

　　岂料这家大户竟然指使城中流氓隔三差五地去食肆闹事，大儿子气氛不外与他们争执，失手打伤了带头闹事之人，大户正好以“殴杀人命”为由向官府提告，他也因此被捕。今后由于官府一直找不到所谓的“死者”而将他释放，但数日之后不知为何，大儿子突然就被官府抓了回去并判了斩刑，食肆也因此落到了大户手中。

　　大儿子被处斩之后，计姓老人在外经商的小儿子获得消息回抵家中，散尽家财寻找那个所谓的“死者”，却在淮西郡见到了活生生的人！小儿子就将此人扭送到江东郡守府前为兄鸣冤，却被官府打了出去，好不容易找到的人也就此下落不明。

　　小儿子据此推测，一定是郡中仕宦收受了大户的行贿，所以才如此滥杀无辜、对质据视而不见。厥后父子俩商量，决定进京向御史监察院检举郡中仕宦的非法之行。

　　而小儿子刚走到淮西郡，就碰上了太子东巡的队伍，这其中就有时任巡察御史的白绍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