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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魂

第七章 魁木葬

永夜魂 东仑 2124 2017-04-07 12:46:41

  翌日,惊魂未定的魁木卿早早便被恢复如常的阿爸从暖如初阳的兽皮被子中叫了起来。

  昨夜在他小脑袋中盘旋了泰半夜的种种疑问好奇,导致现在怎么用力也睁不大的小眼迷蒙不已。

  再加上门外灰蒙蒙的天色与脸上多出三道血痕、满脸肃穆的阿爸,满腔的不悦牢骚尽数化作了缄默沉静。

  因为他发现,即即是平时一言不合便使出“揪耳神功”的小太阳,此时也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温顺神情,就像是大牛家以那位总是以魁木岩“马首是瞻”的花婶娘一样。

  深秋凉水洗过脸后,“神采奕奕”的魁木卿任由阿妈替他换上连成人礼当日都不舍得穿的唯一一件兽皮黄衣,亦步亦趋的随着风、玲二人走出了部落。

  随着前进,他也徐徐发现了今天与往日的差异。

  除了走出部落后渐行渐多的魁木氏族人外,另有众人身上平日基本难以见到的“新衣裳”,那些,在魁木卿的印象中都是为了三月一次的惊云坊市准备的。

  整个魁木氏人人都有,但却不是谁都有时机穿。究竟,惊云坊市也不是整个部落都可以去的……

  终于,迈着急促小步生怕跟丢的魁木卿随着风、玲二人来到了一处山坳中,那是他在这片高山厚土生长了这么多年以来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熟悉面孔渐多,却无一人说话,来加入中后均是默然站在一旁。

  众人正前方中心位置,一袭肃穆黑衣的魁木金南不知保持了负手远眺的姿势多久时间。

  还在因为比太阳还起得早而心生不悦的魁木卿却注意到,魁木金南身后有着他短时间数不外来的诸多“小土包”……

  自小便不喜主动开口讲话的魁木卿也乐得随众人缄默沉静入场,若是平日,早就因为被诸多叔伯婶娘一声声的“风巫医、卿哥儿”逗成红脸而满腹牢骚了。

  待到魁木卿一家站定后,天际灰云已是微微露白,举目远眺的魁木金南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身后淘汰了十人的人一百七十名族人。

  除了如魁木卿一般的年幼少年僧人在玩土的孩童外,余者皆是满面悲戚,包罗从魁木卿醒来后即是一脸肃穆的魁木风,此时也换成了与众多族人一般的悲戚神色。

  魁木卿不明所以,但在四周愈显冷冽的气氛中,也收起了心内好奇,灵巧的站在“小太阳”身侧。

  加上负手转身的魁木金南,周遭不外百丈的山坳中足足一百七十一名魁木氏族人,却是无一人说话,连呼吸也在最前方围成半圆的部落战士影响下,变得细若晨风。

  那模样,似畏惧惊扰了什么一般。

  不知从何而起的清晨凉风带起了前方独自站立的老人衣摆,四处审察、而且已经升起些许不耐的魁木卿,正垫着脚在人群中寻找着那道昨晚泛起在他梦境之中的女孩身影。

  看着被挤在人群中间的俏丽身影,魁木卿眼睛一亮,正欲开口召唤,老人恰似三天未沾水的沙哑嗓音却又抓回了他的注意力。

  “先祖曾说过,人死后会去一处地方,那里没有魂兽,没有隆冬、没有病痛、没有黑夜……有的,是吃不完的肉食,穿不尽的新衣……”

  这般说着,魁木金南沙哑的嗓音变得愈渐高亢,长时间站立显得有些僵硬的双腿也随着步子迈动恢复了往日轻快。

  包罗魁木卿在内的众多孩童少年,早已陷入了魁木金南口中编织出的完美世界而无法自拔,只有来到山坳后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的男人妇人,依旧是满眼悲恸。

  几名头裹黑布的红眼妇女,在听到魁木金南说完后甚至淌下了泪珠,满身哆嗦。

  被回过头来一脸责怪的魁木风吓退了眼中憧憬后,魁木卿这才发现,魁木金南挪步后,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一块早已看不出原色、腰板粗细的木桩深深插在地面。

  下方茂密的杂草,无声的提醒着第一次看到它的魁木孩童,它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

  其上刻着的文字,却只有在魁木风的咆哮中背诵了不知几多药书的魁木卿能够认识。

  但也仅仅是能读出来而已,其内蕴含的意思,他也不懂。就更别说其他被阿爸阿妈贯注了“狩猎才是生活唯一”思想的其他孩童了。

  “魁木葬地?”皱着眉头思索其意的魁木卿不自觉念了出来,在魁木金南说完话后寂静无声的山坳中,却显得异常清脆。

  换来的,除却魁木风一声严肃至极的“卿儿”喝声外,另有那些婶娘叔伯怪异的目光。

  魁木卿小手一抖,顾不得感受旁人投来的怪异目光,急遽往他心中的“小太阳”偏向靠了靠。

  不知是魁木风的喝声起了作用,照旧众人基础未曾留心,那些怪异目光只是连续了呼吸时间便又重新回到了魁木金南身上。

  被身旁温婉妇人带着责怪捏了捏小脸后,少年也越发深刻的明白了今日的特殊。

  因为平时魁木风吼他的时候,只要捏他小脸的主人在场,都市越发凶狠的替他“报仇”。

  可今天,却是例外,第一次例外……

  被一圈无形极重包裹着的魁木金南却未曾在意,高亢且虔诚的嗓音停顿半晌后再次响起。

  “这里,是魁木先祖选定的地方,是通往那处世界的大门!现在,让我们一同恭送昨日的英雄去往没有魂兽病痛的世界!”

  尚未说完,那几名头裹黑布的妇人早已是掩面作声,指间泪水,像是小溪一般汩汩淌着。

  围成半圆的众多族人也随着哭声红了眼眶,若是可能,他们宁愿蒙受病痛黑夜,也不愿与妻小疏散,独自进入那处生来憧憬的世界。

  照旧隐隐以魁木罗为中心的四人,一张黑木绑成的巨型木床上,十名换上新衣的魁木部落战士平静的躺在上面,像是睡着的一样。

  只是身上却是残缺不堪,或腿或手,早已不翼而飞了。

  四人眼中是同样的悲戚沉痛,分四个偏向抬着巨型木床的双手,却是稳如大山。

  不知在一旁等了多久的四人越过魁木金南,向那片低矮土包所在的偏向走去,便在这时,一名比魁木卿小了许多的女童却打破了寂静。

  “阿妈阿妈,你看阿爸在那里呢!他昨晚上都没回来哄囡囡睡觉……”

  “囡囡乖…”妇人擦着怎么也擦不尽的眼泪,挤出笑容说道:“阿爸要去为我们打肉吃呢,天黑就回来了…呜呜就回来了…”

  笑脸只是维持了“囡囡乖”三个字,后面是一阵令场中众人为之动容的压抑哭声,连那位在魁木卿印象中山岩一样冷硬的岩叔叔也是红眼别头。

  “阿妈,三婶怎么哭了?”魁木卿一双闪着好奇懵懂的清澈眸子盯着此时唯一能为他解惑的“小太阳”。

  那张让魁木金南不敢多看的巨型木床,于他来说,只是瞪大眼睛在心内惊叹于四人巨力而已。

  其余寄义,第一次来到“魁木葬地”的他,却是要等到很久以后才会明白。

  “嘘…”同样红了眼眶的玲并未说话,反而对魁木卿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行动。

  随着魁木卿不情不愿的移开目光,前方像是指路人一样的魁木金南再次说话了。

  “行葬礼!”

  吼声如雷,即即是族中最结实骁勇的猎手,怕是也发不出这般让闻声之人耳膜发胀的吼声,老人不像是让众人行礼,吼完后愈渐猩红的眸子倒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平静下来的魁木卿被吓得小脸发白,那只右手,不受控制的准确找到了身旁能令他心安的白色衣角紧紧捏住。

  反映过来的魁木卿正等着以往抓住阿妈衣角都市想起的粗犷咆哮,却见到余光内的众多族人纷纷弯腰。

  好奇作祟想要仰头询问的他却突然感应后背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一同传来的,另有一道熟悉的厚重温暖。

  弯腰,风起。

  把木床高高举过头顶的魁木四人神色肃穆,山坳晨风渐急,扬起众人新衣衣摆的同时,也吹动了四人脚步。

  那十道不知何时挖出的土坑旁,四人依次停顿。

  放入,填土。

  行动小心翼翼,一丝不苟,等到四人放下木床站到魁木金南身旁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已往了。

  保持了弯腰姿势许久的魁木卿早已是腰酸急躁,等到感应后背他无法抗拒的力量消失的时候,便急不行耐的直起腰板。

  却只看到之前抬着木床的四人静静站在魁木金南身后,木床上十名他叫不着名字的叔伯,不见了。

  “回去吧…”

  老人声音哆嗦,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连带着干瘦的身体也随着哆嗦起来。

  就像是来的时候一样,转身退却的一百七十一人依旧是寂静无声,只有那几名头裹黑布的妇人还在频频转头,眼含不舍。

  似那处多出了十道土包的地方,遗留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人或物一般。

  被抓着手腕的魁木卿同样是眼珠乱转,只不外是在寻找那个记事以来便不知不觉成为他生活的一部门的女孩。

  路窄人多,找了几圈并未找到的魁木卿看着前方拉着他手腕的温柔身影不住想到:

  “要是能和倩一起去酋长爷爷说的那个地方该多好啊,嗯,另有阿爸阿妈。”

  人已走远,唯有原地新挖出的土包,还散着泥土芬芳。

  ……

  一路胡思,直到随着前方那道伟岸身影重新回到石屋中魁木卿才回过神来。

  尽管脑中从昨天见到那只恐怖凶兽后便充塞了无数疑惑,但没有“小太阳”在身旁的时候,他是不敢主动开口询问的。

  此时进来后也只是如常捡起地上药罐,坐在石桌前捣着。

  那间他待了四年的木屋,早在昨天便随着此时族人尚在修葺清理的数栋石屋一起化为了灰尘,其中的种种医具,也是被顺门路过的魁木风捡回来的。

  他此时抱着的药罐,即是其中之一,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养成了在那个男人面前要研习药理医术才会感应一丝莫名心安的习惯。

  门外晨曦吐露,却又被秋风带走了泰半温暖。

  早已习惯的魁木氏族人也恢复了往日作息,背弓拿矛,洗菜煮肉。

  之前去的魁木藏地,像是梦境一般。对于抱着药罐的魁木卿来说更是如此,直到现在,他都还未明白其中意义。

  腹中传来的饥饿把看着绿汁烂草的目光移到了门外择菜的温婉妇人身上,小眼发直的魁木卿甚至都暂时忘却了脑中的纷杂疑问。

  进屋后便陷入缄默沉静的魁木风却在此时开口了,本就严肃的神情被昨日多出的三道血痕染上了几许厉色。

  “卿儿……”

  魁木卿神情一变,还以为是他满脑子热腾腾的兽奶被阿爸发现了,拿着石杵的右手越发用力的同时忙乱说道:

  “阿…阿爸,我不饿…”

  “我还没问”酝酿半晌才下定决心的魁木风瞬间败下阵来,眼中是一片哭笑不得的无奈。

  掉臂眼前称作部落战士却被险些被吓哭的少年满脸羞窘,魁木风深吸口气接着说道:

  “那日我说的可以改变一切的力量,世人皆称之为魂!”

  只一句看似毫无头绪的话,便惊退了魁木卿小脸上的羞窘红晕,似想用力体现自己并未走神的右手也随之骤停。

  昨夜至清晨魁木葬地后变得越发庞杂的无数疑问,再次充塞了他仅有十岁心智的小脑袋。

  “魂资?魂兽?力量?都有魂,那是什么?”

  种种他表达不出的拗口问题,在此时那双瞪得老大、黑白明白的清澈眸子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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