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文字
“我探询过，方老爷伉俪早年遭过难，有一个大对头，为了掩护女儿才任由女儿在项家当了媳妇，厥后方老爷一家子熬过来，也没背信弃义，还许了亲事，只是怕自己牵累项家，没敢和女儿来往，多年下来，骨血疏散，也是苦！”
顾永生神色间也带出几分敬意。
他这样的身份，住在方家这么久，怎么可能不详细视察！不是不相信方老爷伉俪，那两小我私家一看就是一身的正气，自信昂然，绝不是卑劣小人，但他不是一小我私家，必须为他的同伴们卖力。
以家里的职位，很快就查清楚方家这些年的情况，他们当年与人结仇，说起来照旧为了掩护组织里的一位同志，结果不得不背井离乡，还害了女儿。
幸亏方老爷伉俪能力出众，实力悬殊也全身而退，看如今到更是家大业大了，只是可惜了若华小姐。
一直在田边坐到太阳徐徐西落，顾永生才回了方家，方家不像如今的大户人家，不养下人，偌大的屋子里就住着一家三口，方太太自己做饭，方老爷扫除卫生，他一开始看见，总觉得不行思议，厥后见人家一副理所虽然的模样，到因为他以前在家那种穿个衣服，洗个脸也有下人伺候的日子觉得脸红了。
他们这些人一直追求的都是民主、自由、平等，如今在家里都不能放下架子，告竣平等，还怎么美意思说这六个字！
换了拖鞋，抬头就看到方若华趴在沙发上奋笔疾书，旁边琉璃桌儿上一盏很洋气的台灯，亮着并不耀眼的光。
方若华没有什么仪态，但那种随意和自在，一点儿都不会令人觉得她的仪容有什么不妥。
她的容貌似乎也有了些变化，肤色越发晶莹，五官清清秀秀的，不是多美，却也渐显精致，一点儿都不像当初在牢里见过的农妇了。
顾永生略有些怔愣，方若华一见他，到是落落大方，浅笑道：“顾令郎回来了，正好，且来看看我写的小说。”
“荆衣记？”
顾永生挑了挑眉，拿起方若华手中的稿纸看去，只见她字迹到是十分清秀，用的是钢笔，硬体书法独具匠心。
小说女主人公秀娘，本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为报膏泽，进了农门做媳妇，丈夫温文有礼，是个念书人，一家人本生活和气快乐，纵然秀娘卸下钗环，穿了布衣，日日辛苦劳作，用自己的双手供丈夫念书，养家生活，但丝毫没有诉苦。
前半截文章温馨感人，女主角情深意浓，从不吐露半个字，可一读，便能从一举一动中品味出来，看她为省钱不愿点灯，隆冬腊月坐在门外借着月光缝补衣服，看她谎称自己吃饱了饭，就为省下一把米粮。
种种细节描述得详细传神，让人瞬间带入其中，可能是大部门贫寒人家的家庭妇女都做过的，就越发让人感动。
到了后半截，剧情急转而下，丈夫犯案逃跑，凶恶的官差抓了秀娘，严刑逼供，秀娘奄奄一息，凭着对丈夫的爱，硬生生撑过种种拷打，终于等到丈夫平反，冤案洗清，接她回家。
整个大牢里这一段情节，真实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文笔不错，故事也好，顾永生一下子就看了进去，险些入了迷，半晌才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文字是骗不了人的，只从这小说里就看得出，方太太对子南情谊深厚，对方家支付了巨大的牺牲。
这原来就是原主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方若华又是念书万千，有真情实感也有技巧，煽起情来连她自己都落了泪，况且是别人！
顾永生眼眶微微泛红，脸上心情严肃认真。
项君以往还说他的妻子大字不识一个，这等诋毁，怎么说得出口，他心里一闪念，到对项君有点儿不满，满嘴假话，一身骄矜，不知惜福，这等人……不值得结交！
方若华一看这位的心情，也吐出口气来，这十几日，她除了养伤，就是想着要在此地博一才名，先通读了市面上种种书籍，种种刊物，到发现这个时空和她所知的时空到底有所差异，朝代更替到差不多，著名人物也都有，但她所知的那些名著，居然一本也找不到。
似乎他要是想成就才女的名声，绝对不难，家中地下室里放着好几块儿硬盘，里面全是书籍，林林总总都有，而且和当下民国差异，她生在网络畅行天下的二十一世纪，每日接收到的信息当下的人连想都不敢想象，随意拿出点儿工具，对民国的人来说，肯定算得上相当新鲜。
她不会矫情说什么尊重版权之类的话，究竟时空差异，但她也不行能乱抄乱写一气，先不说种种著作都带着作者的小我私家印记，著名作家熟悉的读者只要一读文章，就能把作家猜个八九不离十，一小我私家的作品要是气势派头太杂乱，让人看起来绝对会显得特别违和，她写工具，必须是自己能理解的工具，也得有自己的气势派头。
而且这个时代，写文章也不算宁静，实在需要仔细，另有，所谓跨越时代半步者，是天才，跨越一步，便成了疯子，这个时空推行白话文刚刚开始，人们的审美眼光还没那么开放，她到底一开始要写什么才合适，不能轻易决定，这几日从诸多杂志报刊里选了《小说月报》。
照旧得让这个时代的文人资助看一看。
想了半天，和父亲商量过，方若华就决定先写出一些偏白话的中短篇小说试一试，一开始就长篇巨著，恐怕没几多人去看，即是想成名，也该一步一个脚印，一点点积累。
就说这篇小说，险些算是改编自原主的亲身经历，一边写，她灵魂中似乎有另外一小我私家在悲泣，此时写来，简直就像原主在借她的手来倾诉，文思泉涌，一气呵成！
让顾永生看过，方若华这才觉得妥当。
顾永生捧卷细读了好几遍，不禁眼睛微微发红，半晌击节称叹：“方太太文笔绮丽，写出来的工具却质朴可爱，真实感人，着实难得，以前到没听子南提起过，他的夫人居然是位才女。”
一句话未说完，顾永生便住口，轻咳了两声，难免有一点儿尴尬，别人不知道便而已，他早听说过，项君对自己的夫人相当搪塞，并无几多深情。
但看方夫人笔下的文字，爱意从笔尖渗出，但凡看过，谁又感受不到？
他难免有一些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