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在大地上铺下浅绛色的薄纱,轻柔的笼罩在姑苏城,环城的垂柳随清风舞动。河流在城中穿过,慵懒的流淌,一座巨石拱桥跨过它蜿蜒的曲径,平静的承载着一整座都市的厚重。
只见一骑快马飞驰而来,从石桥上咆哮穿过,直奔郡尉府。
可能是因为多日的疲惫,张循这一觉就睡到了自然醒,他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要开始易服,只听门外有人咚咚敲门。打开门,原来是和予,和予兴冲冲的说:“小循哥,小循哥!家父有请,说是有要事商议,快随我来吧!”
张循一头雾水,只得草草穿好衣服,跟和予出门。张循一边捯弄发簪,一边踏入正堂,此时,公皙然已经在和娰苏明议事了,张循欠美意思的向娰苏明行礼,随后在席上跪坐好。
娰苏明说道:“今早快马来报,大王突然下令,命我今日护送越王归国,眼下我筹备不足,人手短缺,甚至尚无成型的计划,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手下的人才智不足,故而请两位先生来此商议对策。”
“今日?不是说……”张循话还没说完,发簪却掉了下来,张循尴尬的捡起发簪,胡乱弄了一下头发,勉强扎住,欠美意思的说道:“失礼了,失礼了。”
“无碍。”娰苏明颔首示意。
公皙然问道:“郡尉大人,可知为何改为今日?”
“呵呵,大王突然想起来,正是三年前的今天,越王被押送至此。所以,大王计划在同一天,放越王回去。”
“原来如此。”公皙然颔首,又问道:“大人是否已经计划了路线?”
“不用计划,大王钦定了路线。”
“哦?大王会管这么细节的事情?”公皙然不解。
“大王特令沿着三年前押送越王前来的路线,将其原路送返回去。”娰苏明有些无奈的说道。
张循颔首道:“看来吴王是想让越王重温这臣服之路。”
“呵呵。”娰苏明苦笑,“大王不了解勾践……”
尔后,娰苏明沉思片刻,又说道:“这一路,必须经过长邑县”。
“长邑!”张循有些震惊。
“是啊。如果凭据原先的计划,在下个月放越王归国,那我就有足够的时间来部署,我可以抽调足够的人手,事先做足准备,制定好方案来搪塞李子达。但现在事情突然变化,倒令我措手不及了。还请先生们帮我分析分析眼下该如何行事。”
听罢,张循和公皙然均陷入了沉思。
这时,和予突然站起来高声说道:“父亲!孩儿愿领兵前去护送越王!一并擒获李子达,救出爷爷奶奶!为义阳黎民报仇!”。
“你懂什么?”娰苏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可是父亲!救援爷爷奶奶是家事,护送越王,擒获李子达是国是,孩儿这么做既为家,更为国!”
“行了行了,别添乱了。”娰苏明面露不悦。
“可是……父亲……”
“坐下!”
和予还没说完,却被娰苏明厉声打断,和予见娰苏明面有怒色,便不敢再言语。
局面一度尴尬,这时,公皙然轻声一笑,向娰苏明行礼道:“令郎为家,为国,其心可鉴,有子如此,大人幸甚!”
娰苏明听罢,浅笑着摆了摆手。
张循思索良久,问道:“大人,当下可调用的士兵有几多?”
“不足三十。”
“那大人手下合适的将领?”
“合适的?”娰苏明疑问。
张循清了清嗓子,徐徐说道:“大人,我认为护送越王归国这件事,安保虽然重要,但最难的却在于沿途事宜的部署。我预计这一路遣返越王,少不了游街示众吧。”
“不错。大王要求在沿途的每个城镇进行游街。”娰苏明赞许的颔首。
“原来大人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计划如何在长邑搪塞李子达,但现在事发突然,大人却难以计划了。”
“是啊,这就是最大的难处。”
“但凡事都有弊有利,依在下所见,吴王的临时决定反倒是帮了大人。”
“哦?此话怎讲?”娰苏明很是感兴趣的问道。
张循顿了顿,说道:“李子达肯定知道郡尉大人卖力押送一事,如果按原计划,在下个月押送越王归国,那么当队伍到达长邑县时,李子达一定十分警惕。然而他手握二老,只要拼死要挟,大人恐怕难有上全之策。”
“简直,我昨晚一直在思考应该如何应付,可始终想不出对策。”娰苏明颔首道。
“现在大人没有时间计划,而李子达就更没有了,他甚至还不知道越王归期已经改成今天了吧?”张循信心满满的说道。
“嗯,李子达还不知道。”
“那大人如果能够找一个合适的将领护送越王,到了长邑,李子达就很有可能全无预防。”
“哦……张先生的意思是找一个看起来与我鲜有往来,非亲非故的将领来做这件事,对么?”娰苏明名顿开道。
“大人英明。”张循行礼道。
听到这里,和予对张循的谋略赞赏不已,他兴奋的说道:“等到了长邑,只要那个将领告诉李子达,大王临时命令他来护送越王,李子达便会放松警惕,然后我们偷偷救出爷爷奶奶就行了。”
“令郎聪慧。”张循赞许道。
“父亲!孩儿请命随行!”和予向娰苏明请命道。
“不行!”娰苏明斥责道。
“父亲说过,少年须磨练才气成才,那为何差异意我随行?”
“此事不必再说了,你下去吧。”娰苏明态度坚决。
和予仍想争取,但又没有措施,只能郁闷的不再言语。
随后,娰苏明向公皙然和张循行礼道:“二位先生,苏明难以启齿,但此事仍必须二位先生相助。”
公皙然回礼,说道:“大人放心,这原来也是我们二人未尽之事,自然应该全力以赴,我与小循自会随行。”
“有二位先生出谋划策,随机应变,我才气放心。”娰苏明颔首道。
“承蒙大人信任,我二人这就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有劳!”
张循和公皙然收拾好行李,带着冬牙来带府前,此时娰苏明正在校阅士兵,一个身材魁梧、身着甲胄的将领站在阵前。
娰苏明见到二人,便向二人介绍道:“二位先生,这位是本次护送任务的将领——季武。”
“季武见过二位先生!”季武声如洪钟,气势特殊。
“见过将军。”公皙然和张循回礼。
随后,娰苏明对季武训令,“季武,你听着,这一路须多向两位先生请教。切记不行透露你我相识,不行猛撞行事,务必完成我交接给你的任务!”
“喏!季武遵命!”
这时,和予拉着霜荼来到府前送行。霜荼眉头轻蹙,显得有些伤心。
众人一番作别之后,娰苏明率先上马,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去接越王了。”
娰苏明带着公皙然等人来到集市口,只见这里人山人海,姑苏黎民们都在等着看越王。
纷歧会儿,一行人押送着越王伉俪从远处走来,只见两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他们弯着腰,用佝偻的身躯扛起硕大的枷锁。枷锁上拴着粗大的铁链,铁链震颤着,陪同着二人极重的脚步哗哗作响。
人群沸腾了,他们向越王身上狠狠的砸土坷垃和烂菜叶,越王伉俪只是低着头默默的走着,任由众人羞辱。
行至集市口,娰苏明与押送人员治理了交接,随后将文书和一块符节交予季武,“交接已经办妥,你收好文书、符节,这便启程吧。”
这时,半蹲在一边的越王突然徐徐抬起头,侧着眼睛看了一眼娰苏明,冷笑了一下,用沙哑的嗓子低声说道:“堂弟,多年不见了。”
娰苏明也转过头去,看着满身污秽,须发花白的越王,缄默沉静片刻,说道:“是啊,多年不见了。”
“堂弟送我,那我可另有生路?”
娰苏明缄默沉静许久,说道:“越王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