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嫔话音未落，秦疏影接口道：“娘娘果真太心急，我还以为娘娘亲眼看见我把姚黄放在了菡萏姑姑的袖子里。说起来，菡萏姑姑比我要大个六七岁，又是宫中的老人，什么该做，什么不应做，自然是最清楚的。菡萏姑姑自己摘了花，刚刚却口口声声当着公主殿下的面说是民女摘了花。这样一来，莲嫔娘娘以为是民女摘了花，不得不向公主殿下求情，岂不是让公主殿下左右为难。若说民女没有摘花，公主殿下拿什么向德妃娘娘交接？若民女摘了花，宫中人多口杂，不知道的人传下来，还以为莲嫔娘娘故意借着一朵花来打德妃娘娘的脸，来试探德妃娘娘的态度。菡萏姑姑，莫非你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竟然要挑拨莲嫔娘娘和公主殿下，乃至德妃娘娘的关系？”
秦疏影口齿清晰，语速极快，眨眼功夫就将话说了个一清二楚。
莲嫔的脸色就变了，因为秦疏影说得实在是太准——
她本就是想借着这件事来试探德妃的态度。
四妃缺一，天子有增补一个名额的意思。至于增补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非莲嫔，就应当是康嫔。
莲嫔自然没少在德妃面前表露一二，德妃却一直没有个态度。
莲嫔虽然知道此事难成，谁叫康嫔娘家比自己娘家硬气呢，但对德妃也发生了一些怨怼。
皇后什么事情都不管，德妃娘家底气足，德妃在天子面前是说得上话的。如果德妃愿意替自己说说话，自己的筹码就增加一成，与康嫔分庭抗礼不在话下。
但德妃却没有任何体现。
“七小姐……你……”
自从被发现姚黄在自己袖子里的时候起，菡萏就一直处在震惊和模糊中，秦疏影这番话下来，她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险些不敢相信秦疏影竟然说得出这番话。
莲嫔也反映过来了，急急阻止：“七妹，住口！”
秦疏影道：“大姐，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菡萏这等吃里扒外的奴才，竟然自作主张，这等陷害大姐，大姐可不能被她蒙骗了！大姐如果不处置菡萏，难道菡萏的举动都是大姐授意的吗？大姐，德妃娘娘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授意菡萏做出这等事情？难道大姐对德妃娘娘心存不满？照旧六皇子殿下对德妃娘娘不满？”
莲嫔脑海里迅速闪过徐氏说过的一番话，对自己今天的举动无比忏悔，但此时现在，她已经没心思去忏悔了，她要阻止秦疏影说出越发令人心惊肉跳的话来。
“放肆！”
莲嫔眸中寒云凝聚，厉声斥责。
往常，她如果柳眉竖起发脾气，霜云殿里的宫女太监们无不战战兢兢，情急之下，她料想秦疏影一定也会畏惧。究竟她久居上位，威仪隆盛。
谁知道——
“大姐，公主殿下在此，你怎么能这么掉臂及身份和体面，就这样斥责菡萏？要处置惩罚，也要等回到公主殿下走了再说啊！知道的知道你痛恨菡萏吃里扒外，怒极攻心。不知道的，以为你这是当公主殿下年纪小，又素日里脾性温和，宽厚遇人，大姐你并没有把公主殿下放在眼里。”
莲嫔下意识去看富平公主，富平公主脸色平静，却看不出喜怒。
莲嫔心里就是一慌，刚刚秦疏影说的话实在由不得富平不多想，就连自己也被秦疏影说得心慌了。
“富平，我七妹不懂宫里的规则，满嘴胡言乱语，富平……”
富平公主却矮了矮身子，行了个礼，说道：“娘娘，姚黄我已找到，就不故障娘娘处置菡萏了。母妃还在等我，我先行一步。”
说罢，也不管莲嫔的惊慌，径直就走了。
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了秦疏影一眼，眼中的庞大情绪，难以表述。
莲嫔看着年岁尚幼的富平步履稳稳离开的模样，心里就是一阵窝火。
别看自己和德妃面上好，富平公主平日里也和自己很是亲近，自己也乐得饰演一个慈祥的“母妃”形象。实际上，这个富平公主很是智慧，随着年岁渐长，颇有德妃的精明之势，一点也欠好乱来。
自己在宫中辛辛苦苦走到今天，德妃功不行没。当初，自己不外是个职位低微的美人，是德妃提携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虽然近期因为四妃的事情她对德妃有些怨怼，但她也没有失去理智，她还不敢和德妃劈面锣劈面鼓对立。
难道今天就因为秦疏影这个死丫头，就要和德妃站到劈面去吗？
莲嫔目光寒得似是淬了毒，柳眉倒竖，“七妹，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疏影徐徐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巧笑嫣然，明眸似水：“娘娘，妹妹劝你照旧速速处置了菡萏，然后去给德妃娘娘请罪。公主殿下适才走的时候那番话，娘娘难道没有听明白吗？这样的事情，虽然是去的越快越好，越早越好，想必德妃娘娘会留娘娘说话。既然如此，妹妹也就未便多加打扰娘娘办正事了，妹妹这回去了就和医生人、六姐姐说清楚，回秦府。”
菡萏跪在地上，满身瑟瑟发抖，事情至此，她知道，自己算是完了！
“娘娘，娘娘……求求你……奴婢，奴婢……”
奴婢都是听从你的付托去做事情，你可要救救我，保住我的小命啊。
秦疏影直直看着菡萏，居高临下，语带讥笑：“菡萏姑姑，身为娘娘的亲信，你怎么能让娘娘难做呢？你若自行请罪，就像适才要我一定请罪那样，态度老实，说不得德妃娘娘会饶你一命呢！怎么，适才还口口声声教我请罪，教我宫中的规则，这么快就忘了？”
菡萏就像看见鬼一样，直愣愣看着秦疏影，眼珠子也不会转动了。
她就不明白，这么一个看似无害又不懂礼数、无甚见识的小娘子，究竟是怎样将那姚黄放入自己的袖中，又如何巧舌如簧，将自己逼入到挑拨宫妃关系这场凡涉必死的死胡同里去的。
追随莲嫔来的芙蕖也是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疏影。
莲嫔心里窝火，秦疏影又是这样牙尖嘴利，莲嫔右手一扬，就要打秦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