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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鱼照寂影

第一百五十七章:蓦然重逢千山外

孤鱼照寂影 十五城 2877 2018-12-27 21:04:16

  鱼奴醒来,正躺在一辆马车上,马车颠簸,好生疲惫,嗓子也好痛。她正要起来。

  “你醒了?”莫七兴奋的偎上来。

  鱼奴很是戒备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任大人呢?”

  鱼奴只记得昨日他们逃到府监备用的小门,小门被锁了起来。

  莫七坐到一旁,面有不悦:“他回勒邑府了!”

  鱼奴心中有些失落:“那他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莫七摸出封信:“给。他很好,你只管放心。”莫七此时已经意会过来,魏先生既方他们口中任大人的喜好特意,即是她!见她一醒来便追问意随消息,有些失神。

  他的左胳膊被灼伤,也未见她有什么关切之色,莫七叫停了马车,下去了。

  马车停在一处荒郊野湖边,莫七坐在一旁的大石上,暗自郁闷,魏先生笑着过来:“殿下这是怎么了?”

  昨日多亏的魏先生他们提前摸清了勒邑府监的地形,撬开了门锁,莫七他们才得以逃脱,实时赶到城门,得赵将军的人接应,逃出勒邑。

  这一路上,魏先生也已经知道,杨女人其事。

  “这女人,还真是了不得,浩劫不死,必有后福啊!”魏先生笑道:“她和公主还挺像的,漂亮,有胆识,殿下眼光不错!”

  莫七忍不住一笑:“那是自然。”

  “适才还不兴奋呢?怎么了?”魏先生笑着问莫七。

  莫七解释:“累了。”

  “哎呀,那是,折腾一晚上,还受了伤,殿下辛苦了,唉!殿下这伤,是既方包扎的?”魏先生皱着眉头说道:“哎呀,这个既方,不能这么裹着,当心闷着,来,袖子收起来。”说着,魏先生起身,亲自给莫七衣袖收起来,露出半截裹着青色南布的胳膊。

  又拉着他起来:“走,外头冷,去马车里。还得赶路呢!”

  魏先生拉着莫七上了马车,又丢了个水壶给他。

  鱼奴一见他回来,忙收好信。莫七在一旁坐下,淡淡说着:“写了什么啊?”

  鱼奴审察着他,他打什么主意:“不关你的事!”

  “你受伤了?”鱼奴总算瞧见了他的伤。

  莫七倚靠在车壁:“是啊,小伤!”递了水壶给她:“喝点水。”

  鱼奴有些迟疑,照旧接了已往。

  勒邑府里,意随起了床,屋里的碳火已经灭了,冷冷清清,披了氅衣去倒水,茶水也是冷的。

  推开门,满地白雪还在,廊下空荡荡,再没有一开门即是一张笑脸,对他说:“大人,早!”“大人,用饭!”

  他有些忏悔送走她了,这突然,似乎她没来过一样,一切不外是自己的一场梦。可这梦醒了,比自己想象的要不快活的多……

  轻叩她房门,再无人应声。推门而入,房里酷寒,梳妆台、榻上,床上空空如也。打开衣柜,除了帮他收着的那件羊裘,没什么珍贵衣物。

  这泰半年,她跟我在勒邑实在清苦,粗茶淡饭,简衣素装,那件羊裘,照旧她帮他积攒出银子换得羊裘,亲手缝制。

  这房间,清冷的似乎没人住过,只床头那册翻了一半的《水经注》等着主人:洮水又西北径步和亭东,步和川水注之。水出西山下,东北流出山,径步和亭北,东北注洮水。洮水又北出门峡,历求厥川,蕈川水注之。水出桑岚西溪,东流历桑岚川,又东径蕈川北,东入洮水。

  人生如同川流,行经之处,有相汇之时,亦必有分流之际,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舍与不舍,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皆为过往;

  吾与汝得此短暂交汇,吾心甚慰,汝别之,亦往之。

  别之吾身,往之吾心。

  人生有划分,亦有相逢,故而,百川到海。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往日种种,今日中有昨日,昨日中有前日,都如川流砂石淤积赴往明日。

  愿汝不忘往夕,不惑前途。

  保重!

  她从不提起梁州人事,即是问起肃王府之事,也是旁敲侧击,他知道鱼奴对梁州终有流连,也许心中有所念,那日见肃王神情,他便明白,他也还念着她!

  他那天折返,便想告诉莫七,但他照旧想凭自己之力护她一回,是以终未能开口,他昨晚准备好一切即是要救她出勒邑府监,他准备了两封信,无论如何,相互的消息,照旧应该见告于他二人,至于作何选择,那是他们的事。

  可事发突然,勒邑府监出了事,他慌忙赶到莫七那,告诉他,也是想看一看,他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决定。

  他早和赵将军商量好私放鱼奴之事,赵将军一口允许,是以他们逃出府监,有赵将军的人照应,躲过孙将军的人,顺利出了城。

  其时情况危急,已经等不了和她细细离别,陈述原委,他瞧着莫七一身狼狈背着昏迷不醒的她,想起府监中两人甚是熟稔无间,她依赖在他的呵护下的样子,和往日敬重客气,恪守礼数的鱼奴很是差异,心中五味杂陈。

  那信只好转交与他,应明府,或是梁州,由她决定,他苦笑,也许,许多事,已经决定了的。

  自己不若成人之美。只是如今方知,成人之美,实在荒唐可笑!君子有成人之美,然后呢?谁知道成人之美,即是成己之痛,这也未免太过伤人……

  鱼奴看了信,方知,莫七这几日就在勒邑,不外已经不重要了,他不就在自己跟前。

  任大人这是何意?说了应明府,梁州,由我选,怎么就把我交到了他手里?

  赶了一天的路,一路上都走小路,杳无人烟,眼见车内变得昏暗,两人缄默沉静相对,好不尴尬。鱼奴一路上对他满是戒备,怀疑。只想着远离勒邑就与他分道扬镳。

  掀开车帘,瞧见白月下,不远处的雪山下有依稀灯火。鱼奴便想着,要不,就到这吧!她望着外头,陷入思量之中。

  “想什么呢?”莫七问她,递了干粮给她。

  鱼奴不接,怪异又嫌弃地看着他:“李炤延,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她不记得自己昨日昏迷不醒之前,紧紧的拽着莫七。

  莫七无奈,人清醒了,就想不认账:“那你可要问你自己了,昨日不知是谁,死死拽着我不放,我有什么措施?只好勉为其难带她一起上路了!”

  “乱说。”鱼奴红了脸:“既然勉为其难,便放我下车。”

  “甚好,既方,停!”莫七笑道。

  鱼奴跳下马车,西风烈烈,扑面而来。她裹紧了沾染灰迹的衣裳,挑着眉问他:“大人,没给我拿什么行李吗?”

  莫七朝既方喊着:“既方,宋女人的工具呢?”

  魏先生等人只管忙着找些木柴烧了取暖,都很是忙碌的样子,既方包裹的严实,看向魏先生,又看着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啊,拿不拿啊?

  魏先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殿下那意思像是认真的,既方便去马车上取了鱼奴肩负。小跑着过来了。

  “殿下,宋女人!”既方为难,给照旧不给啊?

  鱼奴一把上前夺过肩负,冲着莫七和既方喊道:“我姓杨,杨鱼奴。”说着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灯火处走去。

  北歧的冬天实在太冷了!风声咆哮,时不时卷起地上白雪,如尘飞扬,鱼奴头发也被吹散,愈加凌乱,脸上又僵又疼,她蜷缩身子,朝手上哈着气,耳朵留意着身后声响。

  没有脚步声,走的远了,他们的说话声也酿成了低语,徐徐听不见,她心中竟有些委屈,有些失落。

  “唉!小乞丐。”身后传来莫七声音。

  他什么时候追上来的,鱼奴佯装听不见,这般狼狈,可不是像极了当年度月山来的小乞丐。

  “小乞丐,身上有银子吗?”莫七跟了上来,笑着逗她。

  鱼奴恼了:“不许叫,我叫杨鱼奴。”

  “那,小乱党,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可有关碟可有路引。”莫七笑道。

  “不劳你费心。”鱼奴说着。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急遽出来,毫无准备,啼饥号寒,只有去前面山下人家碰碰运气了。

  她瞥了眼莫七,锦帽狐裘,精气十足,还真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她加速法式,再不理他。

  莫七解下狐裘披到她身上,一把揽住她,鱼奴挣扎,怒目视之。莫七用力搂着她,偏是不撒手。眼看她脚上来了,忙松开手,喊道:“快看天上。”

  天上阙月孤弱,散着清辉。“这月色真美。”莫七叹息:“腊月二十日,一年将欲尽。万里未归人……幸有卿为伴……”

  鱼奴望着月色,想起梁州几年,过年最是热闹,只那一年,病了,去了银盘山,又想起银盘山曾旦夕相对,他玩笑,说他们恰似寻常小伉俪;想起在梁州身陷囹圄,也是他救了自己;想起当年为他裁衣,装扮,瞧见他便什么都忘了的小子女心情;想起梁河畔共赏烟花,他说:你若是喜欢,以后咱们年年都一起赏烟花,自己满心欢喜,盼着年年各人都能有相聚之时……

  鱼奴稍稍静了下来,莫七从怀中取出一包干肉脯:“肚子饱了才好赶路,杨女人。”

  鱼奴接过,为何要与吃的过不去,可吃着吃着,便如鲠在喉,没了胃口。他?可还记着自己?物是人非而已!他已娶妻……

  “杨女人家乡那边,若是顺路,我也好送你一程。”莫七笑着说道。

  “磬南府,阙河城度月山下月河旁杨家村!”鱼奴说着。

  “顺路,我在阙河城有亲戚,有客栈有赌坊,有酒肆。”莫七笑着说道。

  装模作样,虚情冒充。

  “我知道!”鱼奴不客气道,解了狐裘还他:“我和你才不顺路,我可没说我要回家乡,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还你。”说着朝前走去。

  “站住,不许走,吃了我的,穿了我的,我冒死救你,还身负重伤,我不让走,你便不许走!”莫七冲她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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