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好一会儿才怒伤参半道:“你个孽徒,你……你有胆再说一次!”
“师父,我……”采星泪流不止,已是说不下去。
“别叫我师父!”静音暴怒打断,吼了起来,“你另有脸喊我师父,你眼里另有我这个师父吗?你为了那邪魔外道,连性命都不要了,可有半分想过师父将你养大的膏泽?”
“师父,门生不敢忘,师父的大恩大德,门生不敢忘,可是……”
“可是什么?你既还没忘恩负义,便该知道你这条命是为师救回来,是为师费心艰辛养大的,如今我叫你生就得生,我叫你死你才气死,何时由得你自己做主了!”
“师父……”采星已是话也说不出来。
静音喝得满脸通红,好一会儿平复了情绪,继续道:“如今你大错已铸,为师本不应留你苟活于世,可你终究是我从小养大,最看重的门生……今日便再给你一次时机,若你能将功赎罪,我便免了你的死罪!”
采星听到此处,一种欠好的预感袭上心头,竟不敢允许。便听静音继续道:“只要你趁那狗贼不备,将他杀了……”
采星还未听下去,已是慌道:“师父,求你饶了门生,也饶了他吧……”
说着,采星已不住地将头砸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不多时便将脑门染得鲜红。
那静音师太如何不勃然震怒,猛地一脚将她踢翻在地,又是怒斥:“你个孽徒,你要造反吗?你可知你在为谁求情,那是小我私家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几多正道人士死在他手上,你……你竟为他求情?为师这么多年对你的教诲,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师父……门生没忘,门生没忘……可是,可是龙年老纷歧样……”
“如何纷歧样,邪魔外道,杀人如麻,人人得而诛之!”
“不,不是的,龙年老待门生好,频频三番救了门生性命,门生……门生实在下不去手!师父,师父……门生求您了,您杀了我吧,只要您能消气,放过龙年老,您杀了我吧,门生死而无怨!”
采星已是哭得声嘶力竭,又是磕头不住,叫筝意也瞧得十分不忍,待要劝她师父,却又不敢,只能在一旁随着默默流泪。
静音师太此时已是怒发冲冠,整张脸憋得通红,“刷”的一下拔出剑来指着采星,喝道:“孽徒,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采星眼波如潮,两爿眼皮一阖,将泪珠儿滚落下来,磕头泣道:“门生……但求一死!”
静音一窒,大笑了起来:“好,很好,瞧瞧我教出来的好徒弟,瞧瞧!今日我若不清理门户,百年之后,有何脸面去见峨嵋派的列祖列宗!”
静音言毕,双目一冷,挥剑便朝采星刺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铮”的一声脆响,采星分毫无伤,静音的剑却被打歪了!
“筝意,你也要造反吗?”静音看着蓦地出剑的小门生,惊怒道。
筝意忙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扔,跪地哭求道:“师父,筝意求求您,别杀大师姐……”
“为师不是没给过她时机,可你看看她的样子,可有半分悔悟之心!”
“门生年纪小,不知师父和师姐在吵什么,门生只知道师父一向不爱管江湖上的闲事,什么魔教,什么千丈崖,通通与咱们峨嵋派没关系。门生不明白,师父今日怎么为了那个龙一,竟要取师姐的性命。师姐不想杀他,那便不杀好了,咱们这就回峨嵋山,不管这些事欠好吗?”
筝意一番话说来,叫静音师太心头一震,这才觉察自己的反映实在有些过激了。可是千丈崖……千丈崖,与神剑山庄的灭门惨案有莫大的联系,她又怎能放过这魔教,放过其中每一小我私家呢?
往事幽幽涌上心头,叫年过四十的静音泪眼婆娑起来,好半天,她才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二人,一个是自小看重的大门生,一个是最讨自己欢心的小门生,心情平复了许多,道:
“筝意,魔教之事,为师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门生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但门生知道,师父若杀了师姐,以后一定会忏悔的。您不欢喜师姐和那个龙一在一块,那就不叫他们在一块好了,干什么要杀了她呢?”
静音师太听罢,缄默沉静良久后终是叹了口气,心中怒气已淡了五分。
她心想:“龙一那狗贼此番出门,也不知何时回来,若发现我在此处,少不得又是一番苦斗。刚刚听山下村民的描述,这厮内力似是已经恢复,如此一来,我如何讨得了好。幸亏武林正道围剿千丈崖之期不远,他日自有众多妙手围攻,眼下我倒没有须要冒险,照旧快快离了此处才好。”
心中想来,便对采星喝道:“你个孽徒,今日为师便看在筝意的面子上,饶你一命!还不起来,随为师回去!”
采星一怔,抬起头来只见是泪眼婆娑,叫人看了十分不忍。
“师父……”采星喊着,欲言又止!
“怎么,你还要跟我讨价还价?”
“门生不敢……门生愿意跟师父回峨嵋山,但门生想给……”
话未说完,筝意却突然打断:“师父,外头天寒地冻的,您看师姐穿得这样单薄,若就这样随我们出门,哪能扛得住!”
静音听罢,将眼睛往采星身上一扫,果真见她只穿着一件粗布单衣,在屋子里头还不觉得如何,若出去灌了冷风,自是禁受不住。静音虽心中有气,却照旧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筝意跟在后头,向采星不住地使眼色,采星瞧在眼里,对这位善解人意的小师妹甚是谢谢。待二人出去,采星忙将随身携带的一块绢帕平展,咬破手指在上头写下几个大字,待写完时,泪眼早已不知模糊了几回。
将那绢帕叠好,采星换了衣服走到门口,情不自禁将这间茅草屋回过,只觉得对一桌一椅、一砖一瓦都甚是不舍。瞧着瞧着,眼中又含有热泪,采星不忍再看,当下狠了狠心,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随师父和师妹往山下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