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陵突如其来的平静和冷笑,让小春莫名失了底气。然而事已至此,开弓没有转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大叫:“你虽然怕,你怕我说出杀害我师父的基础不是龙一,而是你,是你,你才是那个活该的杀人凶手!”
空气突然凝滞!
正午的小镇街道,酒楼门口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停,住在武当山脚下,寻凡人家早已见惯了提刀佩剑的武林人士,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小春立在众人的最外延,能清楚地看见所有人的反映,有震惊,有忙乱……可是这震惊和忙乱却全部来自柳云,而杜陵和柳川音两个要害人物,却都是面色平静,极其反常却又明显如此的平静。
小春惊呆了,半天哑口无言。
“孽徒!”杜陵突然愤愤开口,“师兄葬礼上,你亲口对诸位武林同道说,是龙一杀死了你师父。如今你背负不忠不义大罪,自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胡乱攀咬、混淆视听,竟将沈郎幽那妖人的话拿来栽赃本座,简直是岂有此理。本座原来有心放你一马,如今看来,你这孽障是不除不行了!”
“……你说什么?沈郎幽的话?”
“怎么,你还想否认不成?姓沈的为了从武当山逃脱出去,故意将师兄之死和孤鸿剑失窃一事栽赃到本座头上,幸好列位武林同道英明,识破了妖人企图,还了本座清白。此事柳大侠亦是亲眼见证,你竟在此大放厥词,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武当山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畜生!”杜陵骂得正义凛然,可是小春看得明白,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狞笑。
小春这才反映过来,为什么面对他的指控,杜陵有恃无恐,柳川音没有任何反映。原来真相早已被掩盖,黑白早已经颠倒,老天真是给小春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难道今天,他只能认命吗?
“你这个叛徒,另有什么话可说!”杜陵喝道。
小春面若冰霜,心如死水,这一刻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绝望。不待他想到应对之法,杜陵再次下令,易连宗等人已欺压了上来。小春握紧拳头,下意识想要反抗,可是一来手中无刀,光凭拳脚功夫只怕连易连宗都打不外,二来即便手上有刀,若在这公开场合之下使出别派武功,杜陵将他缉拿便更显得师出有名,即便就地正法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想到此处,小春攥紧的拳头又放下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杜陵倒是对他的顺从有些惊奇,眼神里的恼恨多了两分欣赏。当下,他向柳川音致歉告退,二人客气来回,杜陵一干人等便押着小春返回了武当山。
柳云眼睁睁看着小春被抓走,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急得落下泪来。待他们走远了,柳川音才问道:“云儿,你如何与那少年认识的,还喊他作年老?”
柳云便把正月在嘉兴城与小春如何相遇,如何在破庙中配合历险,如何相惜结拜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柳川音听得连连颔首,却又道:“他既是个乡下少年,又为何在短短几月之后,摇身一酿成了武当掌门朱清的关门门生?”
“这事,年老倒并未与我细说。只是父亲,年老虽然为人不拘小节,却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他既指控杜陵是杀害朱清道长的凶手,云儿只怕……”
柳川音的眉头微微皱起,沉吟良久道:“如今细细想来,朱清遇害一事确实疑点重重,不外这少年想来也不是什么简朴人物。眼下武林正道遭受重创,杜陵放着千疮百孔的武当山不管,却亲自下山追击一个小门生……此事想来必不简朴!”
“那年老他岂不是很危险?”经柳川音这么一说,柳云更焦急起来,“父亲,求求您救救年老吧……”
柳川音摇头道:“那少年好歹是武当派的人,岂论此事真相如何,眼下朱清已死,孰是孰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况且,这是武当派的家事,我等外人如何管得着!”
“可是……”
“好了!你师伯伤得严重,咱们眼下应以他为重,照旧少管闲事为妙!”柳川音撂下这句话,便进了客栈,留下柳云一人站在原地干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是夜,壮阔巍峨的武当山,略显寥寂的大殿之中只有杜陵、小春和易连宗三人。小春跪在下面,易连宗立在一旁,杜陵则脸色含春坐在大殿正中,两手不住地摩挲着那把黝黑的楠木椅子。椅子是普通的椅子,可是对他来说,却是四十多年的梦寐以求,现在的美梦成真显得极不真实。
“说吧,你到底什么来历?”杜陵回过神,对着小春沉沉地开了口。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少装蒜!”杜陵怒吼,整个大殿都是回声,“你在公开场合之下抹黑我,我可以既往不咎,横竖也没人会相信你。但现在,你既已回到武当山,我劝你照旧老实一点,要否则,哼哼,我有一百种要领让你开口……”
小春心中恐惧,可要让他说出真实身份,却是万万不行。第一次,他的心中有了比对活下去更愿意守护的工具,而正因如此,死亡的恐惧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开什么口,该说的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信不信由你!”
“你……很好,很好!”
杜陵冷笑起来,下一刻,咆哮的风声在大殿上响起。小春惊诧抬头,只见一片黑云朝自己汹涌袭来,不待他反映,杜陵的巨掌便从他的头顶猛地拍下。
“砰——”
一声巨响,一股热浪重新顶的任脉穴源源不停的涌入体内,似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灼烧,燎成一片灰烬。
“你说不说!”
“……不……说!”小春双眼紧闭,两口钢牙咬出森森血迹,满身不住地哆嗦。
时间徐徐流逝,他体内的热浪越聚越多,所有的血管似乎要一齐爆开。慢慢的,他的意识逐渐丧失,师父、母亲、柳云,都慢慢地从他的脑海中淡身世影。
“住手!”一声稚嫩的大喝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