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家有本经，很难念
珞儿未归，喜儿离去，其他下人经白昼的一旦误，也期望趁着下午的光景将手头的活做完。无人相伴也无事可干，即便凉亭再好，也是寥寂，怪不得那些亡故后主宁可死也不愿苟活，景玄想到陈唐后主那句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才终于明白，并未这位后主想着作死，而是这么在世还真不如回去。
“大令郎！”就在景玄一边吃着喜儿剥好的果子，一边哀叹着寥寂之时，医馆中的白衣女子已然来到亭子外面，女子娟秀，即便穿着一身白衣，却也显得格外倩丽，低首含眉，敬重却又带着几分坚贞，声音清而不冷，娇而不媚，只是听不出冷热，“您找我！”
“你姓许？”景玄听到身后女子的声音，没有转头，只是平静的望着湖面，看着鱼虾嬉戏，声音没有因为适才沉思显得伤心，却也没有喜悦可言，“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女子答得很爽性，说的更是爽性“民女姓许，名倩。”自称徐倩的白衣女子只说了六个字，亦未有喜，也未有悲。二人只是简短的对话便停了下来，凉亭似乎一下子宁静了下来，若不是二人衣着看着显得单薄，从旁人看来，这亭子里的空气更像是腊月隆冬，冷的让人喘不外气。
“许有墨是你什么人？”景玄一直在迟疑，他所读到、看到、听说到的每一个故事，都将他的偏向指引向那个让他感应棘手的结果，他不想开口问，深怕这一句会问出什么让他不敢相信的话语，但身体不及思考，他终究问了出来，话一出口，似乎那种压抑消失。
很奇怪，徐倩并没有如景玄所想的那般，告诉自己是与不是，或者求自己帮她讨要一个说法，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令郎是要听真话照旧假话？”
“自然是真话！”景玄忏悔了，直到此时他才感受到，他似乎多了一个不应多的事情，问了一个不应问的问题，但他没感受到的是，即是这句话，将他闲散的人生彻底打翻。
“是家父！”
徐倩的话依旧不咸不淡，难道她就没有一点悲悼么？景玄看不到徐倩的心情，只是内心奇怪着，从安海送来的那一堆质料之中，许有墨自判罚流放之后，还未到流放地，便已经病死在路上，家道中落，父亲早亡，她就一点都不动心么？景玄不明白这其中是非，但如果她真是他的女儿，又怎么？终于，景玄照旧沉不住气，一转身便看见那身白衣，以及许倩的脸：”你应该知道，我是在帮你！“景玄照旧敌不外徐倩的沉静，终是说了出来，”乔远知道么？“
就算提及徐倩死去的父亲时，她依旧古井无波，然而出奇的是当徐倩听到乔远名字的时候，她的媚轻轻的舒展开来，她的唇不自觉的扬了一分，”大医为人，令郎接触这么多次，徐倩也就不再赘述，既然他为人如此，自然不会问及我之过往。他不问，我不说，便好！“
好你M个头，景玄内心忍不住骂起娘来，无论前世今生，容留钦犯的罪是管你主动、被动的么？一个不问，一个不说！你们俩倒是郎情妾意，最后照旧老子擦屁股！恼怒！蹭的一下在景玄的心中，烧起一把大火。可不要误会，并不是只身狗被秀恩爱的恼怒，而是一种自己管了闲事，却被人见告我俩只是柏拉图，要你多管闲事的感受。念及此处，景玄再也顾不得装作高冷的模样，冲着院子里喊道：“喜儿！喜儿！”目光中，喜儿不知所措的从膳食房跑了出来赶忙叫人，去问问你珞姐姐人呢？让她直接去找安海把她给我带走！“景玄越说越激动冲着跪在地上的许倩一划，似乎恨不得立马将她赶出院子一般。
近一个月来，喜儿一直追随珞女人招顾景玄，对这主子的脾气也是摸清了几分，否则也不会每天与主子开开玩笑，更毋论像今日一般向主子发飙。喜儿不是没见过景玄生机，尤其是各州府官员如令郎所说的那般像是探监一样的探望时，大令郎事后总会莫名其妙的发泄火气，但像今儿这么大火气，还真是头一遭。许是被景玄的样子惊诧到了，喜儿张着嘴一脸茫然：”令郎怎么了？“
喜儿虽然机敏，但究竟涉世不深，景玄心里哭笑不得，早知道如此，便等珞儿回来再问这个许倩，现在已是骑虎难下，没好气的说：”你令郎我好的很，不外！“景玄撇了一眼绝不动容的许倩，更是火冒三丈，”不外你再不把令郎拉走，令郎我可就很欠好了！“
喜儿一听，立马上前，却看见自家令郎生龙活虎的在凉亭之中来回踱步，丝毫没有任何欠好的迹象，不外为了放心小声问道：”令郎……你是不是很急躁？“
”躁！就快燥死了！“景玄没好气的高声呼喝着，看似冲着喜儿，嘴巴却偏向低着头的许倩。
”那令郎你闷不闷？“喜儿思索了一会儿，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闷！没有比这时候更惆怅的了！”景玄配合的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啊！”突然喜儿叫了一声，便兴冲冲的冲到许倩的身旁，一脸认真的对景玄说，“令郎，你该不是来月事了？”
“月……事？”景玄目瞪口呆的看着喜儿，在他的所值所闻里，通常用月组成的两个字的词，似乎……想完即是满脸黑线，心想这小妮子是说她傻呢照旧……念及此处立马喊道，“是你个……”又想到这么果真骂一个小女儿似乎不妥，只好一屁股坐在石凳之上，憋闷着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谁曾想，喜儿一见景玄如此更是关切，大眼睛忽闪忽闪，显得格外认真：“令郎，没事的，马夫家的张大娘跟我说过些天就自然好了！”
噗嗤，纵使许倩定力再好，在喜儿如此天真烂漫的话语中也难免笑了出来，有道是美人一笑千金响，许倩的笑容被景玄看在眼中，即是景玄也难免笑了起来，只有喜儿不知所措的看着二人，不知二人为何笑得如此开心。
“许女人。”景玄示意喜儿找个地方坐下后对着许倩施礼，“若是愿意，你但说无妨，若真不愿，我这小院另有一些金银细软，我会想措施帮你们出城，之后再无瓜葛！权当我报恩了！”
缄默沉静，就在景玄说完，小亭又回复到之前的缄默沉静之中，就连一向生动的喜儿，不知为何也乖乖的端坐在廊凳之上。喜儿看着许倩，这个女子听到令郎说完话后，也是收住笑容，只是盯着大令郎，似是要从大令郎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不知缄默沉静了多久，也不知许倩看了多久，只老远听到有马车停在院门口的声音，听着消息像是珞女人回到了院中。突然的声音打破了亭里的陶醉，景玄似乎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冲着许倩再施一礼：“既然如此，就……”
出奇的是许倩打断了景玄的话语，“我说！”话一说完，便不在看景玄，而是盯着喜儿，“喜儿女人，我有些话想与大令郎单独谈……”
“啊？哦！”喜儿早已忍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感受，听许倩这么一说立马冲着景玄嘻嘻笑道，“令郎，珞姐姐回来了，喜儿那另有些事，你看……”
“去吧！去吧！”景玄见这小丫头要走连忙摆手，要知道这几日这妮子蹬鼻子上脸，谁知道一会又说出什么天真的话来，要真是这样自己这张老脸，哦不，小脸就真没地方搁了，目送完蹦跳的喜儿离开，景玄这才冲着许倩说，“起来吧，天虽暖，地上凉！”
“地上再凉，却也凉不外人心。”许倩没有起身，只是轻轻的说道，“我就叫许倩，许有墨就是我爹，我爹曾任豫州州府，也就是那个上任没几年惹得天怒人怨的第二任州府。”许倩轻轻的诉说着，眼光似乎看着景玄，却在景玄的眼中看不到一点神采，“我家许氏，也是豫州地界的名门望族，家中曾出过三位州府，两任刺史，到我爷爷这一代，虽然家道开始败落，但家中也有几位尊长在豫州做官，直至家父。家父幼年，家道瞬间败落，朝代更替，人心动荡，许家再也不复当年的荣光，但家风遗传之下，我爹便立下仕途之誓。也是百年家族，积贮照旧有的，家父遍访名师，终是考上功名，做了一县之令。家父做官之后，更是勤勉，我的影象中，家父是很少与人亲近的，就连我与家母也很少见到他，每次休沐，除了用饭即是在书房看书，更有几年，大河决堤，水患四起，家父奉旨赶至灾区，更是把营寨何在了江堤之上，期间半年未归，家父也因此受天子陛下的重用，升至豫州州府。这官是越做越大，人却越来越难见，做了州府的家父，险些吃住在州府……“
二人一人说，一人听，说的人神情自始至终都为变过，依旧是那副空洞的心情，听得人也是入神，连珞女人回报的声音也未听见，不知不觉，从白昼说到了黄昏，从二人酿成了三人，直到喜儿气呼呼的冲进凉亭：”令郎，你不想用饭，也得考虑喜儿的感受吧，喜儿弄了半天才做好的哩！“
景玄尴尬的看着喜儿，才发现珞女人正静静的站在自己的身边，也就这么一打岔，自己的肚子终于愤愤不平，发出了最响亮的哀嚎：”先用饭，明儿再说！“景玄一手揉着发麻的腿一手搭在珞女人的身上，”喜儿，你先帮着许女人部署下，转头令郎给你讲故事！好欠好？“
”才欠好！“喜儿一缩脖子，看着已经彻底落下山头的太阳，又瞥见一身白衣的许倩，条件反射的回道，”令郎！就知道欺负人！珞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