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苏进门就道:“曦儿女人真是貌美,就只是出了一趟门,咱们洛阳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就易主了啊。”
我不由失笑,不外是鹤发抢眼一些而已。
“现在别人都说,咱女人是神仙下凡呢!”身旁的小丫鬟翠儿倒是欢喜得不得了,“话说回来,女人的家到底在哪儿啊?”
家?我的家在哪儿?二十一世纪?界主宫?照旧神界?冥界?
似乎随处都是我的家,却随处都不是。
心下竟有些苦涩。
“我没有家。”
见我脸色变化,她也知道说错话了,忙低下头:“奴婢知错。”
阑苏朝她使了个眼神,她便识趣地退下了。
阑苏道:“梅花开了,不去看看?”
“虽然要去。”我来人界就为了种花,怎料想人界的四季都已停止了,亏得阑苏在叶殇的宝物梅园里拐来了灵种,这才有梅花可看。
这白梅园里的梅花怕是人界唯一正常生长的植物了,长了三年,终是开花了。
我与阑苏不舍得蹂躏了落下的花瓣,老远就停下脚步了。
望着那片雪白的梅花,眼前又闪现一片银锁匙,心下不由得一沉,也不知冥肆是否还安好?
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究竟算来,才开战三天。而于我,三天却是三十载的痛苦煎熬。
“这里可没有银锁匙,要喜欢就会冥界去呗,别在我这儿躲着。”阑苏眼里闪过一缕狡黠,很明显,我的心思他一眼就看穿了。
又在怂恿我回去。
“你不就是想让我早点回冥界,让我帮你渡你的心上人吗,还往我身上找说辞。你明知道我不行能会回去。”
三年前,阑苏路过,救下了昏厥在雪中的我。在得知人间的植物不会生长了之后,我便顺理成章地在阑苏贵寓住了下来。
赖在阑苏家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阑苏说他是司命,下凡历劫,只是生不逢时,恰好碰上我按了暂停键,就想写写命格,打发时间。
他说是我哥哥托他照拂于我,却也不是无偿的。我留下帮他写命格,回冥界时顺便帮他渡他的心上人;他帮我种花。想来我也不亏,便也苟且偷生。
再说,他是楠王爷,家大业大,多我不多,无我不少,费不了他几多粮食,再说,现在都没人用饭了。
这三年里,我和他开办了一座楼,叫什么——无殇阁,无殇阁名下还挂了些许工业,青楼,茶室,商铺……
无殇阁是一座杀手阁,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无殇阁已经是“三千越甲可吞吴”了。
闲来打理一下工业,数一数进账的金银,颇有些ceo的感受。
阑苏是一个细致的男人,做事点水不漏,若非知道他是司命,我绝对会以为他要篡位当天子。
近来却有些犯难,他在恼如何写自己的命格。他卷着命格簿子来想我请教,我当机立断的给了他最好的建议:“爱她就杀她全家”。
他愣了愣,笑道:“公主所言甚是。”
厥后我知道他杀了人家月族老小五百八十三人时,差点被一口茶水呛死。
……又是几日昏昏沉沉几日。
许是死期快要,我的意志越发消沉了,我变得嗜睡,偶尔还会做梦,梦到……冥肆。
我想他,很想他……没有原因。
我想见他,我要去找他。
今日甚不寻常,可能是回光返照了,我是神清气爽,甚至体内的神力也在沸腾。
我从柜子里找出压箱底的衣服,大红的锦缎,大红的细碎绣纹。是上次同阑苏赶集时买的,乍看它一眼,我就再挪不开眼了,但我本不喜红色,不愿买。他却硬是买了下来,像是早料到我会穿。
“翠儿,替我易服。”我要漂漂亮亮地去见他,或许,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诺。”翠儿福了福身,“女人今儿有喜事?”
“大喜事呢!”再看他一眼,然后放心地合眼,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翠儿的行动洁净利落,换好了衣服,又为我绾好头发。看着铜镜中的我,突然觉得古代繁复的装束没那么令人讨厌了。
“女人,还差一根簪子。”
簪子?可我送给夜辰了啊!
“算了,找一根红丝带来。”
翠儿虽一脸不解,却也照做。
我在小木屋里看过一张画像,画上的曦儿即是用红丝带绾头的。
话说,冥肆上战场应该不会带着那位柳女人吧。若是如此也能碰上她,就算我运气实在差吧。虽然我不讨厌她,但看见她,心里也会有不爽。
盛装妆扮一番,我便去找那个正为自己命格头疼的倒霉司命阑苏。
“楠王爷。”我站在门前唤了一声。
阑苏放下手中字典一样厚的簿子,抬起头来,有些迷惘:“你是……?”
忽略掉他一副疑惑的心情,直接开口:“我要去找冥肆。”
“你……”
随后,就掐了个决,朝神界飞去。
阑苏这时也反映过来,朝我追来。
“我想通了,我要回去,你且放心,我一回冥界就帮你找人。”虽然,我已经没命回去了。
突然,远处的天上泛起了血红色的花瓣,吸引住了我和阑苏的眼睛。
那血色花瓣竟径直朝我们飘来。
我有些傻眼:“这……是叶殇种的红梅吗?”
“叶殇只种白梅,”阑苏端详了那些花瓣好一会儿,面色有些凝重,“那是血雪。”
“血雪是什么?”
“传说司字级别以上的神,背负了滔天的杀孽,会激起天地的恼怒,降下血雪。”阑苏深吸一口气,“快走吧,去找冥肆。”
我隐约觉得,阑苏有事瞒我。
本以为战场,即是刀光血影、血流成河的代名词。然而这场神鬼之战,让我大开眼界,完全颠覆了战场二字。原来,战场也可以如此的井然有序。
我和阑苏继续往上飞,便见千军万马,黑压压一片。四周却很平静,连惨叫声也没有。
我问阑苏:“你看见冥肆没?”
阑苏摇头。
可能我的声音有点大,那黑压压的一群人都将头抬起来,看着我。
我抽了抽嘴角,招招手:“各人好,呵呵。”
谁料他们竟一起跪下:“参见夫人(公主)。”
“……请起。”我觉得头上有一群乌鸦飞过,“冥肆在哪儿?”